第二日是六月初一,也是胭脂楼提前举办选花魁大会的日子,届时会有很多达官贵人、风.流才子到胭脂楼捧场。因此,为了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犯人带走,扰了众人的“雅兴”,凌娇儿和顾青带了一众衙役早早就来到了胭脂楼。
凌娇儿看了一个衙役一眼,示意他上前叫门。很快,一个小厮闻声打开了门,询问的话还未出口,已经被叫门的衙役一手推开,只得诺诺地退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凌娇儿等人鱼贯而入。
今日果然是个大日子,一楼的舞台装饰得异常华丽,除了粉紫色的轻纱和金色的绸缎外,还大手笔的用刚采摘仍带着露水的各色鲜花扎成花束,点缀于其中。台下则整整齐齐摆着十余张方桌,桌上均摆了细瓷茶具和四个白瓷盘,白瓷盘里分别装了核桃、花生、桃脯和糖果。一切准备就绪,就等贵客们的光临了。
“凌捕快、顾捕快,这么早啊,不知是来捧银红的场,还是捧金秀的场呢?”媚娘扭着腰身,一脸谄媚地迎上前来,一双涂满了蔻丹的胖手毫不犹豫地往顾青的胸前摸去。
“典狱司抓人!”顾青推开媚娘的手,看也不看她。
媚娘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问道:“抓、抓人?抓、抓谁啊?”
“媚娘,带我们去找倚翠。”凌娇儿抬眸扫了一眼二楼,那里站了一水花枝招展的姑娘,但是没有倚翠的身影。
早在叫门的时候,楼里的姑娘们就已经被惊动了。当出来打探消息的丫鬟回禀来的是十余个公门中人时,姑娘们按耐不住了,顾不上有无妆扮好,纷纷走出房间,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往下张望,时不时小声议论着凌娇儿等人的来意。
“倚翠在后院。”一个耳尖的姑娘听见凌娇儿说要找倚翠,想也不想就说出了倚翠的所在。
凌娇儿闻声望去,见那姑娘穿了一条水红撒金的罗裙,外披金色纱衣,云鬓高耸,妆容精致,正是对花魁之位志在必得的金秀。打量金秀的同时,凌娇儿还瞥到了另一个今天选花魁大会的大热人选——银红。她与金秀中间隔着两位姑娘,脸上有一丝讥讽轻视的表情,看样子是不耻金秀出卖倚翠的行径。
“还不快点带我们去后院!”
听到顾青的话,媚娘站着不动,一脸不情愿。
事到如今,媚娘还想着要倚翠为她赚很多的银子?凌娇儿心里暗嗤,语气故作平淡,“媚娘,你是想我们等客人来齐了再将倚翠带走吗?”
媚娘一惊,连忙道:“不、不、不,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她。”她迈步之时,还不忘往楼上的金秀瞪了一眼。
金秀也不是吃素的,一点不怕媚娘会报复,抬起小巧白皙的下巴,轻哼了一声就扭着小蛮腰回房去了。
没戏看了,围观的姑娘们也一个接着一个回了房,继续梳妆打扮,务必要在选花魁大会上出彩。因为她们知道,花魁没她们的份,可是花魁一个人也伺候不了那么多的客人,剩下的客人里总能挑出几个不错又愿意为她们花钱的。
再说,凌娇儿和顾青来到后院,一眼就看到正在歌舞台上旋转飞舞的倚翠。她真的很用心,也很努力,可惜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凌娇儿吩咐衙役们在下边等,与顾青、媚娘一起登上了歌舞台。
“停下!快停下!”媚娘气急败坏,冲着乐师们大喊。
乐师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左右互相看了看,一起停止了演奏。
站在一旁指点倚翠的清娘走过来,疑惑地问道:“媚娘,发生了什么事?”
“你教的好学生!”媚娘扔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径直冲到因为乐声停止而停下舞步的倚翠面前,劈头盖脸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一点也没留力,可见媚娘是真的愤怒了。
倚翠咬着嘴唇一动不动地站着,既没有躲闪,也没求饶。
“你瞪着我干什么?你害得老娘没了一棵摇钱树,看我不打死你!”媚娘扯住倚翠的头发,扬起手又要打,被及时赶到的清娘拦住。
“你要是把她打伤了,她待会怎么出场跳舞啊。到时你可别埋怨少赚了银两。”清娘看准了媚娘会看在银子的份上暂且放过倚翠,不料被媚娘一把推开。
“我哪敢指望她赚银两啊,她要是能不给胭脂楼抹黑,我就要谢天谢地了。”媚娘怒视着倚翠,越说越气,再次扬起手。
这一次,阻拦她的不是清娘,而是凌娇儿。
“够了,把她交给我们。”凌娇儿放开媚娘的手臂,将她轻轻推到一步开外,转头对一言不发的倚翠道,“倚翠,现在跟我们回典狱司坦白一切,以求宽大处理。”
倚翠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求你,不要抓我……”
“起来吧,没用的。”凌娇儿打断倚翠的话,“你在杀雪姬之前,就该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身子猛地一震,一滴晶莹的眼泪倏地从脸颊上滑落,倚翠扬起脸哀求,“凌捕快,可不可以到一旁说几句话?”
沉吟片刻,心道歌舞台上有她和顾青在,台下还有十余个衙役,倚翠一个弱女子也做不了什么,于是凌娇儿答应了。
倚翠抹去脸上的泪水,从地上爬起,走向一处无人的栏杆。
“等等,我们就在这里说。”凌娇儿指了指歌舞台的中央,因为歌舞台建在水面之上,一旦倚翠到了栏杆处,只要纵身一跃,便可跳进水里,或逃跑,或轻生,她不得不防。
就在倚翠迟疑回身之际,凌娇儿吩咐媚娘带着清娘和乐师们离开,又给了顾青一个眼色。
顾青心领神会,走到离楼梯最远的一处栏杆,一脸惬意地倚着栏杆,状似在欣赏对岸的风景。
“现在可以说了吗?”凌娇儿问。
倚翠呆怔地看着那栋隐隐传来歌声和乐声的小楼,目光迷茫,似乎在怀念过去那段艰辛的日子。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来,对着凌娇儿歉意一笑。
“凌捕快,我为今天的选花魁大会刻苦练舞,吃尽了苦头,如果不能上台表演,我……我死不瞑目。所以,我求求你,让我跳完这一支《霓裳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