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当太阳刚刚升到三竿的时候,凌娇儿和顾青站在天街的东头,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天街东西走向,有十里长,是楚都最热闹、最繁华的街道,各式铺子有将近三百家,可谓是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其中,单是出售玉器成品的铺子就有二十余家,另外还有玉石作坊近十家。这些玉器铺子和玉石作坊散布在天街各处,一家一家查问一遍,少则一日,多则两日,才能问完。
凌娇儿将昨夜照着玉佛画的图交给顾青,“我们分头行事,这样会快一些。你拿着这张图往由东往西查,我带着玉佛由西往东查,一有消息就立刻发信号通知对方。如果没有,午时末在聚仙楼会合。”
“还是你从这里开始查,我去西头吧。”顾青接过图,扬手拦了一辆载客马车。他跳上马车,吩咐车夫驶往天街的另一头,冲凌娇儿挥了挥手之后,钻进了车厢。
“顾青年纪不大,倒是蛮体贴的。”凌娇儿浅笑着目送马车离开后,开始打量两旁的店铺,寻找第一家玉器铺子。
“这玉佛晶莹剔透,精雕细琢,堪称上品,我要是见过,一定会记得。”掌柜将玉佛递还给凌娇儿,“的确不是出自本店。不好意思,实在是帮不上忙。”
“有劳掌柜了。”凌娇儿步出铺子,站在街边轻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第十家玉器铺子了,仍是一无所获。
她正打算继续询问下一家玉器铺子,突然瞥见街对面有一条小巷子,巷口挂着一块三尺来长的木牌,上面并排写着两行字,一排是“霍家玉器作坊”六个大字,另一排则是“南無阿弥陀佛”,两排字的下方画有一箭头,指向巷子深处。
凌娇儿心中一动,顺着箭头指示的方向寻了过去,走了不到半里,看见一座大院,用青砖搭建的围墙高约八尺,红色木门上挂着“霍家玉器作坊”的牌匾。
院门紧闭,隔着门可以听到喳喳的声音,十分刺耳。
她用力敲门,院子里的声音停止了,片刻之后有人来应门,在门内问道:“谁在外面?”
“典狱司捕快办案。”凌娇儿应道。
里面的人迟疑了一下,打开院门,把凌娇儿请了进去。
“请在此等候片刻,小的进去禀报。”那人进了屋,随手把门掩上。
几个嘴上蒙着白色棉巾的工人坐在木凳上,疑惑地望着凌娇儿。他们每一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块玉石原料,有大有小,有的已经被切割开,露出一片翠绿。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的白色粉尘,他们的头发、眉间、衣服、鞋子上也都是粉末。显然之前他们正在院子里切割玉石。
而在院子一旁的角落里,堆放着许多被切割下来的玉石废料,像一座小山似的。
刚站了片刻,鼻子很快就感觉到有些痒,凌娇儿忍不住蹙眉,挥了挥手,想扫去扑至鼻尖的粉尘。
屋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看见来的是一个女捕快,微微一讶,随即快步上前对凌娇儿作揖道:“请问您是?”
凌娇儿打量了一下男子,身材瘦削,目光犀利,显得十分精明能干,“在下凌娇儿,是典狱司的捕快,请问你是掌柜,还是东家?”
“原来是凌捕快,小人姓张,是这的掌柜,东家在屋里。不知凌捕快来此有何贵干?”不清楚凌娇儿的来意,张掌柜表现得十分客气。
“张掌柜,凌娇儿有事相询,不知能否与贵东家见上一面?”掌柜的客气,凌娇儿自然也以礼相待。
“凌捕快,请随我来。”张掌柜出屋之前已经得到东家的首肯,此时不需通传便将凌娇儿领进屋去。
客厅里摆了七八张木桌,每张木桌前都坐了一个神情专注的男子。他们的目光片刻不离手上正在雕琢的玉石,根本无暇抬头看张掌柜和凌娇儿一眼。
穿过客厅,来到屋后的小院子,凌娇儿只一眼就明白了,这霍家玉器作坊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面是打造玉器的作坊,后面则是宅子。
此时,霍家玉器作坊的东家正在院中的树下品茶。
“东家,这位是典狱司的凌捕快。”张掌柜快步走到东家的身旁,低声禀报。
东家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过头来打量凌娇儿,眸底闪过一丝讶异。他转动轮椅,面向凌娇儿,“霍玉不方便起身,还请凌捕快见谅!”
他的声音清泠,有如山涧清泉。
眸光飞快扫过他身下的轮椅,凌娇儿了然,“霍公子,打扰了。”
没想到,这作坊的东家居然如此年轻,看样子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一袭素白长袍简洁贴身,毫无商人的势利和俗气;一双丹凤眼为清秀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妩媚;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起,用银簪固定在脑后,又生出些许翩然若仙、超然物外的感觉。
“不知凌捕快今日到来,有何赐教?”说话时,霍玉伸手整理了一下腿上盖着的毯子,将褶皱抚平。
凌娇儿取出玉佛,看了站在霍玉身旁的张掌柜一眼。张掌柜会意,过来接过玉佛,双手捧着它呈到霍玉面前。
“请问霍公子,这枚玉佛是否贵坊出品,亦或者之前是否见过?”
霍玉淡淡扫了一眼,示意张掌柜将玉佛还给凌娇儿。凌娇儿不解,正要再问,霍玉缓缓道:“敢问凌捕快为何打探这玉佛的来历?”
“它是凌娇儿正在调查的一桩案件的证物。”凌娇儿没打算瞒霍玉,不过也没打算告诉他那是一桩杀人案。
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霍玉道:“赵公子可不像是作奸犯科的人,凌捕快是不是弄错了。”
“赵公子?他是买主?”凌娇儿心中一喜,此案有眉目了。
“赵公子可以说是买主,也可以说不是。”看见凌娇儿脸上浮现疑惑的表情,霍玉解释道,“这玉佛是赵公子拿来玉石,由本坊的一位老师傅雕刻而成。”
“霍公子可知道赵公子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凌娇儿连忙追问。
“赵茗琅,他是户部侍郎赵万山的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