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潇问：“你说等她们有了心上之人，就会放她们离去。可如果碧珂心里的人，就是你呢？”
张谢安气不打一处，突觉面前的凳子碍眼，一脚踢开，说话的语气也随之放响：“她就是比较尽责而已，这你也看不惯？再过几日就是新年，我不想跟你闹！家里接二连三出事，金玉铺也才刚刚缓过来，你等我休息好了有精力了再闹行不行！”说罢，气怒地扭头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王若潇又气又怒，怪的是他可又好像更气自己，其中滋味复杂难解。张谢安这次是真的生气，晚膳之时也不见人影。云氏问起，她低头不出话，云氏立马明白过来，对二人之事不做评价判断，只道家和月圆，嘱咐和好之后切莫再记仇怨。
可到了入夜时分，张谢安还是不见踪影。守在房中的碧梳对静坐不语的王若潇说：“二少夫人，刚才二少爷出去的时候说……说今天不回来了。”
王若潇心底一沉：他大概又去了栖月楼吧。
碧梳再觑一眼王若潇，见她双眉紧蹙脸色灰沉，咬咬牙轻口问：“二少夫人，书房寒凉，要不要送一床被子去？”
听了话，王若潇愣了愣，舒展开眉，原来是在书房啊。
想这天气寒凉，等到下半夜必定难以入睡。王若潇不忍心，似很随意允了她，自己则亲手将张谢安的被褥折叠整齐。正当碧梳抱着被褥要走时，碧珂从外头回来，看见碧梳手里拿的，明白过来说：“书房我已经布置好了。”紧接着目光向王若潇飘来，阴锐冰寒，“二少爷从未受过这样的气，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奴婢还请二少夫人多多包容。”
王若潇定定看着她，隐隐笑：“碧珂对谢安，甚是关心。”
这话中之话别的丫鬟听了，恐怕早吓软了腿。可碧珂毫无畏惧和闪躲之色，反而略抬了抬下巴道：“二少爷是主，奴婢是仆，总不能反了身份跟主子对着干吧！”
这看似解释，王若潇则听出指桑骂槐的意思。王若潇为人谦虚，但骨子里还是存着几分傲气凌然，谁要是触动了，便不会再给好脸色。“那你最好记住我们是主而你是仆。”她目色清淡，隐隐中带着嘲然，后是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碧梳早就察觉气氛不对，赶紧拉着碧珂退出来，关好门。
王若潇放下床帘，看着床铺上张谢安的棉枕，还有凉了许久的暖婆子，滋味难平。这一夜睡的很不舒服，周身很凉，身体却总忍不住发寒发抖。床脚是碧梳放回来的被褥，那原本是想给在书房的张谢安送去，王若潇直起身，看着那张被褥半刻，将它铺平在自己身上。体温渐渐回暖，王若潇心里更不好受了，越发不能入睡。入冬以来怕夜里冻着，各房都备了两张被褥。她怀疑张谢安在身边之时，便是用他的被褥这样护着她的，所以今日她单单只盖自己的被褥才会寒冷和不习惯。
后两日，王若潇心不在焉，就连跑来还新暖婆子的张琬静也打不起兴趣冷嘲热讽，放了暖婆子就走。王若潇也压根不予理会，买了两颗半人高的茶花树到后院栽花。小厮丫鬟想上来帮忙，她都一一支开，决心自己种下这两株茶花。
书房里生闷气的张谢安正在看书，觉得房中暖炉太盛，困意直上脑门，于是打开窗透透冷气。刚伸了个懒腰，从后院亭一角瞧见王若潇的影子。他趴在窗子上叹了口气，纳闷这妮子在后院做什么，直到碧梳把一株茶花递过去，他吓了一跳，再看到王若潇素手去接，更耐不住心中急切，三步并两跑到后院。
王若潇见他气冲冲过来，满是疑惑又有点害怕，居然完全没了原先的气怒。张谢安抓起她的手，咬牙切齿：“这么冻的天，你看……”冰凉的手指上有几处凸起的红肿，格外扎眼。张谢安看看地上半倒的茶花，又看看她的手指：“这寒疮头年长，往后几年都躲不过了！”
王若潇有点懵了，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若是跑来吵架她还有意思顶两句，可……她想了想，硬硬收回手继续埋土吧。但心思却不由自主全在身旁之人上。
他安安静静的，不再有话语，忽然也拿起铁铲，在边上挖了一个坑，将另一株茶花种上，学着她的样子一把一把去除泥里的石子草叶，将花根埋好。接着取来洒壶，给两株茶花浇水。他把握不好水量，王若潇眼看刚种上去的茶花有倾斜之象，忙阻了他的洒壶，无意间擦了他一袖子泥巴。
“二少爷，二少夫人，洗手了。”
王若潇放下洒壶，把手浸入热水。寒疮遇水隐隐作痛，她不由皱起眉头。水暖氤氲之下，张谢安握住她，细细清洗每一根手指和手掌每一处，手法轻柔，碰到红肿之处更是小心，仿佛那一处是一片极薄的花瓣。他眉宇轻锁，薄唇紧抿，眼神认真，宛如在书房时的用功摸样，却又带了许多分小心翼翼。王若潇想的出神，双手忽然一阵清凉，紧接着被柔软的巾帕包裹。他将她的手细细擦干，接过碧梳带来的暖袖，大手合着她一起伸入。王若潇心中一动，握住他要撤出的大手。张谢安抬头看着她，目光流转，微微一笑。王若潇松开手，垂下眼去看别处。这暖袖里短暂微妙的动作只他二人知晓，在旁的丫鬟毫无察觉，一一退下。
王若潇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冲动，心里明明还在生气，可见到他后却总是不由自主。现只剩他二人，更觉莫名尴尬，与他单独相处又不是一次两次，今日的自己甚是奇怪！倒还是张谢安先开了口：“寒冬腊月，你在这时候种花，花活不活的成是个问题，自己的身体也不在意了？”
王若潇强装笑笑道：“想看茶花，可是院中没有，便自己种了。自己种的才好，自己养的才妙，等到花开之时，才会更加爱惜，更加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