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祈景在宽阔的河边扎了营。
以乔见祈景正和宁飒扬谈着事情,松了口气,慢慢走出了营地,来到河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却壮阔雄浑地让人想起黄河。
月华似水,凉凉地披散下来,纯净而空茫。
伸出手,月光便停驻在手心,轻轻并拢五指,却什么也握不住。
身后,河岸上连绵不绝的千帐灯火璀璨而温暖,然而终是远了。
千帐灯。
以乔为脑海浮现的这个词微微笑了。
故园无此声哪!
凉凉的夜,凉凉的月,空气中有淡淡的伤感。
静静上前,看着气势浩大的河面,以乔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和这雄浑融为一体会是什么感觉?
轻声一笑,以乔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走上前几步,好更近距离体现着不一样的气势。
“娘娘!”突然一个略微急促的声音响起。
以乔吓了大跳,转过身去,便看到清冷月光下同样清冷的南宫容若。
“干吗干吗,人吓人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以乔一边安慰着自己受惊的心脏,一边板着脸数落道。
南宫容若不做声,表情,呃,难看且奇怪,难以形容。
以乔看了他有那么两秒钟,眉头突地一展,玩笑道,“怎么,怕我跳河?你当我真是乐颜说的弱不禁风啊,你放心,哪天你跳了我都不会跳。”说完突然觉得这话有歧义——就像在说自己足够坚强,不会为南宫容若殉情似的,于是神色尴尬下来,吞吞吐吐解释道,“呃,我是说……呃,是说……我的承受能力比一般人都好,不会做那些寻死觅活的事。”
南宫容若低下眉,没答话,半晌道,“娘娘,夜深了,请回吧。”声音冷清清的,让人想起在寒夜里飘荡的雾气。
既然南宫容若已恢复正常,那么自己也恢复正常好了。
“南宫容若,”以乔淡淡一笑,“你找的理由总是这么单调。现在还早,而且,这种景象难得见到,我晚一点再回去。”
背后再没有声音了。
“上次心情不好,迁怒到你,很抱歉。”安静半晌,以乔又淡淡对着虚空开了口,虽然自己每次都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但是却感觉的到那清冷如星光般的气息,她知道他在。
南宫容若沉默,半晌才道,“娘娘无需对卑职说抱歉。”
“就是因为我尊你卑,所以就算是做错了,也无需道歉么?”南宫容若的话总能轻易让自己生气,以乔的语气有些泛酸。
“不是。”照旧是沉默了之后才回答。
“那是为什么?”以乔知道此刻不应该也不能执着,可偏偏管不住自己问这些难以回答的问题。
那是因为,你是苏以乔,无论你做了什么,永远都不必对我说对不起。
然而这个理由终究不能说出口,“因为娘娘……”南宫容若正准备回答,却被以乔打断。
“对面那是常笑么?”以乔刻意打断他的话,微笑着指着河对面。
身着灰袍的人,骑着他那匹白色的骏马,伫立在一个黯淡的小山坡上。如水的月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圈模糊的银光,夜风拂过,这一切使他看起来俊逸而从容。
“是。”南宫容若简单答了个字。
“他来这里干什么?”以乔疑惑,而后调侃道,“该不会守株待兔,等着那个神秘组织的人再来对我出手,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说完却自己摇了摇头,“不对呀,自己已经不是皇后了,谁还会费心来对付我?”
知道对面的两个人已经看到自己,常笑扬眉一笑,对他们挥了挥手。
以乔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看得清他的动作,于是也挥了挥手,笑了笑,道,“说起来,常笑有些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呢。”却是对南宫容若说的。
长得不像,但个性有些像。
也只是有些像而已。
这样的夜晚,那个叫做许子希的只能做朋友的人,是在做什么呢?
虽然不再爱了,但作为朋友,想念一下还是可以的吧?
南宫容若没有说话。
于是以乔自嘲地笑了笑,“我对你说这些做什么呢,毕竟你对我的以前一无所知。”而我,也对你的以前一无所知。
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比陌生人……强了那么一点点。
南宫容若的手掌蓦地收紧,紧得有些发疼。
“算了,不为难尽忠职守的南宫大人了,我回去了。”以乔淡淡一笑,转身的刹那看了一眼对面的常笑,心想,一定要找个机会和他谈一谈才行,太多的疑问需要他解答了——虽然他不一定解答。
“娘娘……”南宫容若突然出声,向前迈了一步。
“怎么了?”以乔站住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南宫容若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要叫住她呢?这该死的身体居然先于理智行动了。自己,是想解释什么呢?还是想挽回什么?
见他半晌不说话只是冷着一张扑克脸,以乔撇了撇嘴,“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没有回答,没有动作,南宫容若化作雕塑一般。
以乔淡淡扫了一眼,朝灯火通明的营地走去,却遇到了正出来的宁飒扬。
夜色里,素色衣裳的温润男子与高洁的月光格外相得益彰。
“哥。”以乔被他脸上的柔和表情感染,极轻极柔地唤了一声。
“这么晚去哪了,午晴正找你呢。”宁飒扬月光照水般温柔地说了话。
“出去看了看夜景,结果被尽职的南宫大人赶回来了。”以乔笑。
宁飒扬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南宫容若,微微一笑,“南宫大人是很尽职的。我们回去吧,你的药快凉了。”
“好。”以乔笑答,心满意足地享受这种有亲人关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