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翻身站起,发现处身在戈壁中,不远处便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暗地狱,悬崖边一道娇俏的身影默默静立,大风吹起衣袂飘飘乱发飞舞,胖子却不见影踪。
莫非胖子死在黑暗地狱了?
江憾心里稍涩,胖子虽然有些猥琐**,但一段时间的相处,却也有些感情。
缓步走向陌上桑,在她旁边站住,望向无尽阴冥火笼罩下的黑暗地狱,沉默了许久,才涩声问道:“他没能离开?”
“宋扶风?”
陌上桑扭头看江憾,大风凌乱了长发,灵慧精致的青春容颜中凭空多出一分妩媚,别有一番风情。
乱发舞丝,较长的拂在江憾面上,风吹过有幽香袭鼻。
心头顿时乱了一刹,慌忙镇定心神,“嗯。”
“走了,我最先苏醒,他醒来后见你没事便离开了。”
陌上桑轻轻捋了一下吹乱的长发,却更增添了一抹别样的妩媚风情。
江憾立即发现了问题,“不是你俩把我救出来的?”
想一想便明白,先不说那尊可能是黑暗地狱主宰的腐朽骷髅,单是那尊金色的战灵王者便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陌上桑闻言愣了一下,“不是你救我们出来的?”
见江憾苦笑摇头,陌上桑轻轻抱着肩膀,小小的身躯显得有些孱弱无助,“当时我被那道黑色锁链缚住后不久便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时便在这上面了,宋扶风说他也是这样,以为是你将我们救上来的。”
江憾默然,望向黑暗地狱最深处,思绪渐渐清晰。
自己三人被放逐后遇到一起,遭遇第一个骷髅战灵时自己便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估计那时候腐朽骷髅就发现了自己三人,出于某种目的要将地狱葬刀和刀法传给自己,这才有金色的战灵王者将三人逼到真正的黑暗地狱里,最后再将自己三人送出黑暗地狱。
只有这样才说得过去,但腐朽骷髅究竟是为了什么,作为黑暗地狱的主宰者,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办不到的?
他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正沉思间,陌上桑忽然问道。
江憾暂时将黑暗地狱的事情放一边,略一沉思答道:“我去易水,你呢?”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在易水畔出生,是该去那里看看了。
陌上桑默不作声,许久才黯然说道:“我没地方可去。”
江憾愕然,旋即醒悟过来,转身走向戈壁边缘,“不介意的话,一起走吧。”
……
……
黑暗地狱,祭坛之巅,腐朽骷髅寂然沉坐,手肘支撑着骷髅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空洞的眼眶穿透虚空望断虚妄,仿佛有诸天万象在幻化明灭。
“长刀斩天时,我等出世日!”
空洞寂然的声音在黑暗地狱回荡,石柱下岩浆里无数冤魂悲泣,似要挣脱岩浆的束缚降临世间,黑暗地狱边缘处,金色的战灵王者向着祭坛方向虔诚的跪下……
……
……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此易水非彼易水,没有千古的刺客,也没有一统天下的君王,身边仅有一豆蔻年华的小美人。
江风摩人面,水浪涛花映衬两岸青山绿树,猿啼不住,鸟语燕燕,江憾立在船头,感受着易水的秀美风光,心怀舒畅。
黑暗地狱距离易水不近,一路上耗费了些许时间,一路行来,江憾能明确感受到陌上桑的改变,虽然依然冷漠,但偶尔也会笑颜相对,最明显的是她对生活重新有了希望,身上不再会有那种淡淡的绝望,但只要一提起黑暗地狱里她在江憾怀里哭泣的事,小丫头立即就变会变脸。
几次之后,江憾便不敢再提,小丫头虽才豆蔻年华,但却异常早熟,绝对的变脸比变天还快。
千里江陵美如画,江面响起船老大质朴悠扬的船歌:
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呀,迎着风儿随浪逐霞,摇过春水不说话呀,水乡温柔何处是我家,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呀,随着歌儿划向梦里的他……
歌声悠扬婉转,与猿声鸟啼相鸣成趣,青山绿水花映容,一叶扁舟若梭,水面荡起一层层涟漪,恍若行舟在梦里水乡。
陌上桑在江憾身旁,心情难得的宁静愉悦,在船老大的歌声里,思绪渐渐远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竟浮起一抹嫣红。
江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小丫头豆蔻年华,如今远离家族权势倾轧,开始思春了。
轻声微笑问道:“在想什么呢小丫头?”
陌上桑被江憾看穿心思,脸更红了,小手忸怩的拧着裙摆,低头轻声蚁语,几乎微不可闻:“没想什么。”
江憾戏谑的轻笑,“是么?”
陌上桑头更低了,只是忸怩的拧裙摆。
江憾忽然想起一首词,“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陌上桑抬头,有些惊讶,灵慧如她只听一遍便已经理解,没料到江憾这么年轻却能有这样的感悟。
江憾自然不会说这是盗版抄袭,语重心长的道:“要懂得珍惜啊,可别让青春不解风情最后空留遗恨。”
陌上桑撇撇嘴,眉头轻扬,“谁稀罕!”
江憾耸肩,做无奈状,船老大适时的说道:“前面就到风陵渡了。”
师兄曾经说过,当年自己出生的地方,是在风陵渡的一个凉亭里,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都已模糊,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当年的地方。
走在街上,陌上桑柔情说道:“我饿了,你自己去吧。”两人一路同行,她自然知道江憾来风陵渡的目的,小丫头聪慧无双,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给江憾一点单独空间。
江憾点头,“你自己多加小心。”
待陌上桑走进“风陵酒楼”后,江憾这才向风陵渡外行去,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循着地势慢慢寻找,快二十年了,很多地方都已是物是人非,何况他出生时是夜晚,更增加了难度。
吵杂的酒楼里,陌上桑百般无聊的吃着饭菜,熙熙攘攘的酒楼,几乎全是普通人,只有隔壁邻桌有两个境界极低的修行者。
看着那些普通人欢笑畅饮,陌上桑竟隐隐有些艳柳,当一个普通人过一辈子,也不是件坏事啊。
心里忽然一跳,隔壁桌那两个修行者谈论中似乎提及到了长生宗,陌上桑立即凝神细听,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走出风陵渡,顺着易水下行出几百米,终于找到一座凉亭。
凉亭历经岁月褪尽了光鲜色彩,斑驳陈旧,周围多了几家住户,院内传来小儿啼哭声,男人叱妻声,红尘烟火味十足。
四处望去,却不见师兄所说的坟茔。
“吱呀!”
距离小亭最近的院落门推开,眉目敦厚的少年推着木车憨笑着走出来,略显老态的中年人跟在他身后,两人都是一脸喜悦,木车上载着礼酒等喜庆用品,看样子似乎是去女方家过期。
少年忽然想起什么,放下木车走回院落。
江憾趁机上前,“大叔,打扰下。”
人逢喜事精神爽,中年人笑眯眯的看着江憾,皱纹褶子更深了,“小伙子有什么事?”
“十几年前,在那边点似乎有个坟茔,怎么不在了?”江憾指着小亭下方三十米左右临水的地方问道,按照师兄的说法,当年便是葬在那里。
中年人略有不喜,毕竟今日是自家儿子去报期的日子,却被陌生人询问坟茔之类不吉利的事物,但见江憾极为陌生,便认定是来寻亲祭坟的,也便不再计较。
“是有一个小坟,大概两年前吧,涨大水的时候被冲毁了。”
江憾怔住了,他想到了许多,唯独没想到是这个结局,有些不信的问道:“被水冲毁了?”
“唉,那姑娘也是个可怜人,连最后的栖身处都没了。”中年人叹了口气。
没了!
江憾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直以来,作为穿越者,他都不是很愿意承认和那个女人的关系,可如今才发现,即使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毕竟血脉相连,不管他承不承认,她都是母亲。
心里忽然痛起来,揪心的痛。
中年人上下打量了江憾一阵,忽然严肃问道:“小伙子你和她什么关系?”
江憾迟疑了一刹,缓声说道:“她是我母亲。”
母亲两个字生涩无比,母亲两个字重逾万钧,但他终于说出来了,心里却依然悲痛。
“啪!”
一声脆响,中年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江憾脸上,“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来!”中年人极为愤怒,说完之后甩了甩手。
炼体术达到炫光二阶肉身如铁,中年人这一巴掌下去,江憾倒不感觉痛,他的整个右手反而被震麻木了。
江憾摸着脸苦笑,却无言以对,这十余年来,他是完全有机会来易水之畔看一看的,师兄也曾经提出过,但他始终过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
缓步走到水畔,望着滚滚水流,心中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