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儿觉得自个儿简直就是在作孽！
打磨珍珠粉，原本只需要用养珠就好。那是海边上的渔民们人工大量养殖的。形状生的怪怪的，个头也细小的可怜。那种养珠不值钱，天生就是为了被打成粉末而生。
可是宜春坊里根本就没有这种不值钱的渣渣珍珠。
林真儿想要出去采买。想来大唐帝都城里多得是各种珍宝阁、珠玉店。店里头自然会有得卖。顺便还可以逛一逛八世纪的大唐首都长安城！可是！婉儿娘娘并不肯轻易放她出府。
这实在就有点教人不爽了啊！大门都不给人出！宜春坊也是个大监狱。才出狼窝，又入虎口的感觉有木有！穿越成为草根真的不好玩！根本没人权！
其实！也不算真的草根。好歹她才刚没来几天，就混了个九品。其实，已经比在21世纪那边，出息多了。何况还傍上了上官婉儿这样一位……一位……巾帼宰相。婉儿娘娘其实是宰相下面的六大助理之一，并不是真的宰相。不过，杂七杂八的各种兼职，再加上包括皇帝和亲王在内各路面首的榻上关系网。她事实上拥有的威权，比宰相还大些，地位宛若一字并肩王。
宜春院南北两坊占地面积极大，是长安城北各街坊中最大的二坊。所谓街坊，也就是四条街道作个井字围起来的那一块街区。在后世，被称为「Block」的大方块地盘。宜春坊从南向北占去了整整两个井字街区！这份排场已经胜过一品王公！
于是婉儿娘娘听说了林真儿的碾磨配方之后，大大方方扔给了林真好几串珍珠项链。还搭上了二十多枚红宝石和蓝田软玉。
林真儿差点急得晕倒！婉儿娘娘豪阔大手笔，稍微小点的，她根本没有。即使有，也拿不出手啊！她扔给林真儿去砸的，全是拇指指甲盖儿那么大的母珠，一颗颗都是价值难以估量的宝物啊！
这……这……这也能砸来做成珍珠粉？林真儿感到完全下不去手啊！
我是来自于21世纪的科学人类，怎么可能被区区这样一个纠结所难倒呢？林真儿心想：我自有主意！宜春坊里龙蛇混杂，既有宫廷女官女史，也有民间雇佣来的仆妇和丫鬟，还有完全买断的终生制女奴。其中地位较高的，以及受寵的，都戴着珍珠耳环或者珠玉钗头，又或者其他缀饰。
不只是女的身上有！那些男人身上也妆点着很多珍珠白玉首饰！
所谓其他缀饰，包括襆头软帽前额那里镶嵌的玉璧或珍珠，包括腰带结子上的装饰，更多的珍珠，竟然被大家普遍用在了一个林真儿以前从来没想到的地方。
襆头那东西，有点好像关二爷或者黄巾农民起义军头上包的那个布玩意儿。但它却不算头巾，算是帽子！那包头软布襆头帽子的两个耳朵后面，朝着两边分别耷拉下来两根半软不硬的帽翅。在那两根帽翅的尽头处，系着黄金珥，缀着大珍珠。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珠光宝气，煞是好看。
好看归好看！可是林真儿忍不住觉得这些个大唐家仆们，一个赶一个的妖孽啊！这就好像男人的头上也戴步摇似的感觉！这实在太过妖娆了！令得林真儿心中忍不住产生了一种心慌慌的感觉。
她克制住自个儿的情绪不要外露。尽可能从容平静地，低调找来了两个佩饰珍珠最多的美貌少年，一只手捉住一个，把他们牵到厨房里头，悄悄商量着说：“我跟你们换珍珠！大珍珠换小珍珠！”
林真儿的这番安排一石两鸟。
一则可以不用暴殄天物，令得心中安靖。二则可以在家中仆妇和家将家臣面前，搞好人际关系。
林真儿自个儿觉得此计不错，于是先找了两个唇红齿白、面目姣好的，满头点缀着黄金珍珠白玉首饰晃人眼神的，带到厨房里面来，私下打个商量。倘若可行的话，便去挨个儿找来更多的新同事们，以大换小。
借了婉儿娘娘出的本钱，大行与我有利的收买人心之举。很合算的感觉是不是？
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摇头表示拒绝！
林真儿气得柳眉倒竖，瞪圆了一双大眼睛，忍不住咆哮起来：“为什么啊？！”
她表示完全想不通啊！
被他带进厨房里来搞兑换的两个少年，一个叫做李嗣业，一个叫做段秀实。李嗣业性子沉默，不爱说话。段秀实比较活泼，便解释说道：“林家小娘子请息怒！小的们没个好的出身，原是不配戴着更大些的首饰！倘若戴了，那便是违礼僭越。所以小的们其实不敢戴。”
林真儿这才懂得了什么叫做等级秩序社会。
没身份的人，再有钱也没用啊！即便得到了婉儿娘娘的疼爱和BAO养，那终归还是没用的啊！
看来！还是得专注于不断提高自己的官秩等级、爵禄地位，这才是唯一的正经出路啊！
以前看过的某些古代种田文，完全就是在误导嘛！古代社会即使玩种田，也只能是追求着社会地位的不断升级啊！光有财宝和MONEY，屁用都没有啊！想拿些财宝送人套个交情，竟然都送不出去！
林真儿这么一气之下，也就再也不去替婉儿娘娘节俭持家了！砸！这些个没用的物事儿，自有皇帝和王公们不断地送了来。婉儿娘娘根本戴不了那么许多，别人又不敢僭用。除了拿来砸，还能干嘛！
于是林真儿使唤着老妈子们生燃了灶膛里的火，又找了个大瓦罐儿，拆开了一串珍珠项链，开始煮珍珠！
这时候，她总算明白过来了：难怪婉儿娘娘会把这么多的大珍珠，大大方方扔给她来砸。这并不是婉儿傻或者腐败惯了，一味喜欢奢侈铺张浪费。而是因为：她手里头根本就没有小珍珠！
这个时代的珠宝首饰，其规格尺码，都按身份高低来配置，以区别出贵贱高下来。婉儿娘娘打一开始摆脱了奴隶身份之后，一直就很拽！所以她的百宝箱子里头，根本就翻不出更小的珍珠来。
珍珠上了锅，开煮之后，林真儿便要着手开始砸宝石。这锅珍珠汤，少说也得文火慢炖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这段漫长的时间，正好拿来砸宝石！
红宝石分了很多种。通常主流的红宝石，并不是最值钱的，技术上叫做红色刚玉。这玩意儿比珍珠粉更不好砸。这是个铁匠才适合干的力气活儿。
于是，林真儿便将就着眼前姓李和姓段的两个美少年，提问道：“我要砸宝石！目测我自个儿腕力不得够！你们两个，谁敢帮我砸几个来试试？”
李嗣业摆出一张冷酷脸，刻板生硬地简短回答道：“我不使锤！”
林真儿刚才的气还没有消，被李嗣业这个连大珍珠都不敢戴的无名小家将，这么冷冷的一顶嘴，便忍不住更生气了。
“你不会使锤？！别人总有会使的吧！你不会帮我去工房或者其他哪里哪里找找别人吗？反正砸东西需要铁砧板！有铁砧板的地方肯定就有大铁锤啊！”
这是基于对古代铁匠的猜想来说的。
其实林真儿并不知道宜春坊里究竟有没有铁匠屋……想想都觉得不大可能会有……那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婉儿娘娘，在自个儿府中整个铁匠行干嘛？想打造兵器策动武装起义吗？又或者打造脚镣铐手铐铁链子？专门锁拿不听话的奴隶？又或者……拿来试玩重口味的S_M游戏？日本人不是超喜欢把人铐起来，叮叮当当的挂上满手满脚的铁镣铐，来玩那个重口味虐待游戏吗？莫非这也是大唐原创，然后被鉴真和尚传去日本的？
林真儿一边冲着李嗣业发火，一边心里感觉着自个儿心慌慌之下失言说错了话。
心里边悄悄懊恼着：人家明明是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耍酷嘴脸，他说的是“我不使锤！”而不是“我使不来锤子那玩意儿啊！”
该死啊！我怎么脑抽给理解歪了呢？
林真儿心中又急又恼，还有点犯囧。正想要顾左右言其他，赶紧想辙为自己挽个尊的时候。
段秀实从旁插嘴解说道：“坊里自有铁锤铁砧，可是，青海李十三郞身子还没有发育到头，尚未定型。高师傅不许他使铁锤，他只能专注使刀。这是为了不要把肩臂上的筋肉，锻炼得太过僵硬。使刀的高手，注重于灵巧练习，以及爆发力的培育。”
又道：“也难怪林家小娘子有点儿不大高兴呢！我们这个李刀郎，脾气就是比较死板了些！瞧他那副不爱搭理别人的臭屁样子！我看了都忍不住想要生他的气！”
因为相王府的公子，临淄王李隆基排行老三，长安城中人人唤作李三郎。为了与皇帝李显家里的孩子相区别，又称李隆基为相王府李三郎。
李嗣业既不是李显家的，也不是李旦家的，偏生又和皇帝姓到了一起去。于是，便只能被称为青海李十三郞，以示区别。
“高师傅又是谁呢？他总该是个定了型的成年人吧？”林真儿眼见得会说话的这个少年段秀实，目测其岁数和青海来的李刀郎相差无几。心想：姓段的大概也是不会使锤的了！于是打起了适才所言及那位“高师傅”的主意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