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进毕竟不是神,初来乍到的他,毕竟难以意识到这座战乱方定的城市中所涌动的暗潮。他此时只是依旧在过他那想要过的平静日子而已。
经过之前的那件事,蒋东终于认识到了他心中那种主从之间老掉牙的“规矩”,只能给现在的少主增添麻烦。所以他也就不再抗拒,乖乖地跟赵进一起去工地上干活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就过了这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发现周边人看他们的眼神,竟似乎产生了极为明显的变化。
那些平日里对他们呼来喝去的工头,现在反倒像他们的小弟一般,不仅不敢指使他与赵进干活,甚至满脸赔笑。最夸张的是等歇工的时候他居然还主动上来端茶递水。
而其他的那些个工匠更是别提了,一口一个赵哥蒋哥,赵进若是要干什么粗重的活计,这手都还没动呢,旁边马上就涌上来一群人抢着帮他干。
蒋东对这样的情况是不明就里,但是对这种情况哭笑不得的赵进,却深知这里头的原因。
事实的确如他所言,在他之前与那刘季谈完话仅仅几天过后,城南城北两大盐帮的血战就开始上演了。古代的这帮黑社会斗殴可比现代要惨烈多了,别看平时街上没几喽啰,真到开仗的时候,那群帮众呼朋唤友,立马能纠集起大批的乡勇——这就是盐帮的厉害之处。
一场惨烈的大战把羊亭街堵的是水泄不通,短短半天之后,就扩散成了遍及半个粼城的大骚乱。
粼城之地战祸刚停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可把当地地方官的魂都吓飞了。就连远在东都,还在帮圣上勤王的扬州牧栾玺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他当时脑子就嗡的一下——自家老家出了乱子谁能冷静的了?这股骚乱持续的好几天,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这扬州又开始打仗了呢。后来粼城的城防营全体出动,用极其血腥的方式开始镇压,总算稳定住了乱局。
挑起战争的城北盐帮帮主莫弼,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般地步。在财二那群城西盐帮的小头目投靠他之后,他还以为那刘季早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谁能想到这一打之下竟然闹出这等天大的乱子?他往日的那些个保护伞,现在全都对他避之不及不提,甚至还全都反水。这帮人为了自保与推卸责任,甚至诬赖他是永宁王安插在粼城的奸细!故意乘州牧不在的时候发动叛乱!!
本来盐帮内斗,顶多也就是打板子关几天的事情。甚至即便是杀了人出了人命,在如今这个法令不严,甚至还有法不责众观念的时代,也根本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然而如今的局面,却莫名其妙地从帮派争斗,上升到了谋反作乱的阶段。事情玩到这地步,那挑起事端的城北盐帮怎么死都不稀奇了。事情的结局也是如此,城北盐帮的主要头目全被夷了三族。刚刚投奔过去的财二,直到死的时候还没弄明白局势为何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若是让他知道他参与的这场满城风雨的作死大戏,只是源于赵进对刘季所说的一番话,那真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刘季此时已经把赵进当成一尊真神了。其实他之前根本没想到,当赵进所说的“平衡”被打破之后,事情竟会发展到如同山洪决堤般不可收拾的地步。不过由于他并非事主,在这里头又花了重金打点,这让城西盐帮的的核心集团顺利地度过了这一劫。
而在刘季按照赵进的建议,在粼城县令宣布反乱成功之后,果然毫无阻碍地迅速接管了城北盐帮的所有地盘,地方官眼看着他做出这些事,却连个屁都不敢放。刘季此时对赵进的尊敬程度,基本就差把他做成像给供起来了。所以当下放出话去,这赵进的事就是他的事,若要对他不敬,那就是跟他整个盐帮过不去。
这年头的粼城就跟民国时期的上海滩一样,出来混的平民有几个跟帮派没点联系的?更别提那壮劳力成堆的工地了。所以那些个平日使唤赵进的工头,现在看到他就跟看到祖宗一样。生怕赵进一不小心磕着碰着,那明儿怕是立马就有一堆盐帮大爷来找他谈心了。
然而受到尊敬的赵进,此时真的是浑身不自在——当一个人做事的时候被旁边一大堆人盯着,谁舒服的了?然而让他们滚蛋却没人敢滚。这天赵进实在是被烦得受不了了,直接带着蒋东回了家。
然而当他走到他那个贫民窟的时候,竟发现周围的气氛居然又开始变了。
他进贫民窟的时候,正碰到邻居刘老汉一家。其实之前当这二老知道赵进与盐帮有关系的时候,始终用一种敬畏的态度对待他。也就是平日间对他极为客气,但是有可能的话并不想与他扯上关系。然而,今天他俩的表情却与平日完全不同。他们现在一看到赵进,根本不问好,竟然直接低下头,好像跟赵进对视一眼都是罪过一般。不仅如此,他们居然还猛地闪到了一边,看那架势,似乎就差在路边给赵进跪下了。
赵进正在那不明就里,却发现眼前的人在发现他之后,竟也全都跟那刘老汉一样,一个个低头肃立地站到了街边,一动不动。本来那些个颇为随意的贫民,此时竟如同受训的军人一般,竟然全都笔直地站在路的两边,生生给赵进让出一条大道来!
赵进感觉自己再被这帮古代人这么折腾下去自己非得神经不可。他到这里来已经学了不少这个年代的规矩了,怎么至今还是无法融入周边的社会?
然而,当他缩着脖子走过人群,来到自己家门前的时候,他瞬间就懂了。
这尼玛还真怪不得那些个贫民啊。
只见赵家那间破房子的门口,此时竟站着两名头戴武弁,手握环刀,带着一脸死了亲爹般严肃表情的武士!赵进一眼就看出来这俩货应该是在州牧府里干活的。看来这些个百姓被吓成这样也就不难理解了,平日里连县里头的捕吏都没工夫到他们这来,更何况这两位亲爹。
不过赵进此时却是心头一紧。一年前他跟这州牧栾玺儿子的那场过节他可没忘,难不成这俩货是来报复自己的?
一想到岚儿还在屋里,赵进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当即手中暗藏服刀,朝屋子冲了过去。
然而那两名武士看到赵进后,却极其恭敬地对他行了个大礼!
赵进顿时有些不明就里。带着疑惑,他总算推开了自家的房门。
接着,他就看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