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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78长相忆(下)

夜已经很深沉,整个世界漆黑一片。完颜晟的心早就不是简单的凌乱了,他的心中,柳依依,那个女子,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娇俏身影,萦绕梦魂。“外面天寒地冻,哪怕你再恨我至于如此惩罚自己么?”

“依依……”完颜晟恍惚望见前面一袭倩影,却是柳依依无疑,她迎面那堵肉墙,却是一只大的熊罴。完颜晟的心又一次揪住。随手操出自己手中的短刀作箭,掷向扑人的熊罴眼睛。熊罴吃痛,一时暴跳。狂叫,深谷中山风咆哮

完颜晟趁其不备,几个跃起跌落在女子面前,却是柳依依无疑,只是她一张小脸吓得更加苍白,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完颜晟。完颜晟不留神被熊罴抓了下,瞬间鲜血如注喷涌而出。完颜晟翻身抱起柳依依,把她安放在一株百年古柏树上“依依,我一会就回来,你抓好,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许松手。”完颜晟不放心的将柳依依箭袖系在柏树上。

完颜晟跃在半空心下思量“熊瞎子笨大,击败他首先的激怒他。最好的办法……”完颜晟不停地起落于各个树杈上挑逗着熊罴,熊罴愤怒的击溃一颗又一棵的松柏。这样的结果不是完颜晟体力不支就是熊罴放弃,前者可能性较大,完颜晟手握马刀,趁熊罴不备滑向其颈部,污血留了一地,月光下一行刺目的鲜红。

完颜晟稍微松了口气,打算报下柳依依,却见柳依依双目圆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接着项部便是一阵腥风,完颜晟本能的躲开,鲜血满目的熊罴宛若罗刹鬼出世站在他的背后。这下彻底激怒了此怪。一人拼命万人莫当,何况一熊发狠。想要再次偷袭反而不易。接着远处传来嗷嗷的狼嚎。似乎不远却忌惮熊罴的强悍不敢靠近。可畜生嗅到了血腥味,便会发疯一样的追来,到时候自己就算再骁勇都无法带着柳依依全身而退。

完颜晟绝望的望着树上的柳依依,她的眼眸充满了不安和担忧。她的脸庞在月光下那么的明媚。依旧的媚眼如丝倾国倾城宛若水云之间。只是这一眼足以让自己全力以赴生死相依。“依依,就算是埋尸荒野我们也要永远在一起。”绝望的完颜晟说出此话却是情真意切分外动情。

柳依依泪眼朦胧,手脚早已经冰冷,却望见树下的完颜晟凶险万分“永别了,完颜晟。”柳依依轻言细语。心下却打定了主意要陪他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两人都不离不弃。

完颜晟使出全力跃起,对准熊罴喉咙致命一击。鲜血溅起,柳依依一脸的血水,完颜晟惊魂罘定跃上树梢抱下柳依依。“出来”完颜晟一双眸子充满了杀气。

完颜乌雅束缓缓走出“完颜晟,你是真的要这个南人女子?”

“完颜乌雅束,你还敢见我。依依在你那,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做到了什么?他一个弱质女流漂泊在这神出鬼没的塞外,万一有个差池……告诉你,我是要定了柳依依。”完颜晟望着依附自己的女子,柳依依一往情深的眸子清澈如许。

完颜乌雅束仰天长叹“苍天,你何其不公,即生如山可擒猛虎下海能捉蛟龙的完颜晟,为何偏生芳华绝代的柳依依。有朝一日我大金入主中原,南人女子均为我们妻妾,何必当真。乱我大金者必是此女子。”言罢长剑出鞘,直指柳依依喉咙深处。完颜晟怒火徒生,却因刚刚斗熊罴耗尽了体力,无奈之下完颜晟抱紧了柳依依,以背挡着完颜乌雅束刺来的长剑。

完颜乌雅束万万没有料到一向沉稳的完颜晟会是如此的意气用事,本以为等他耗尽力气,自己便可顺利杀了柳依依这个祸害。却震惊完颜晟的彪悍一时分神不备,“你若想动她分毫,先斩我项上人头。”完颜晟用力拔出背上长剑丢在完颜乌雅束面前。“无论南人女子如何曾经沧海,我要的只是依依一人的除却巫山不是云。此生此情不离不弃。”

惊慌失措的柳依依拿出帕子捂住完颜晟背上的伤口,她的心深深地颤抖,深深地震惊,深深地沉陷在完颜晟的眼眸中。她望着完颜晟,他的眸子依旧深若寒潭,她暗暗心许“你待我情深一片,你投之以木桃,我柳依依必然报之以琼瑶。今生今世生死相随。”鲜血的腥味早已经在空气中弥散开来,远处的头狼进攻的狼嚎宛若催命符般空谷传响,那群饿疯了的畜生排山倒海袭来。

“依依……完颜乌雅束,我完颜晟求你,带依依突围,我死不足惜。带他出去。”完颜晟刚被伤了筋脉,鲜血如泉深山老林哪有什么援军。。此举无非是自己阻拦狼群战到力竭,拖延时间的办法。其结果无非是玉石俱焚。

“我们女真人是天神的子女,如何会惧怕狼群,来一千我们兄弟杀一千,来一万我们兄弟挡一万。胆小的不是亲兄弟。”完颜乌雅束白发苍苍,依旧豪气干云。

“好兄弟。”完颜晟苍白的面颊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从腰带处抽出一把软剑递给柳依依“你拿去防身。”完颜晟、完颜乌雅、柳依依三人成品字阵站立,二人协防弱势的柳依依。刚刚摆好阵型,狼群便已经袭来。

三人杀声连连,眼前已经堆了十多具狼尸。直杀的狼群不敢靠近。似乎狼群也看出了三人的彪悍,头狼一声长啸,本来围成圈的狼群聚集在头狼跟前。朝着柳依依的方向三五成群的攻去,另外两匹狼群蹲坐在完颜晟和完颜乌雅束前面,二人协防略显吃力,眼见柳依依马上不敌,一旦被攻破阵型,必有死伤。

“依依……”完颜晟焦急的喊出一声。却是分身无暇。更不顾忌自己满身伤寒,不经意回首却瞥见远处火光星星点点。完颜晟拼死跃起长啸一声,那片火光如同火龙般袭来。完颜晟的部下按照幽云二十八骑提供的线索寻来。

柳依依的心充满了恐惧,一种他从未涉足的震撼带来的惊恐“完颜晟,如果我们活着,我愿意放下尊严,放下骄傲,放下固执,再也不愿意放下你。只求上苍让我们活下去。”星空繁芜依旧的慌乱难言。

檀州城别院。是一座精致的三进院落,名叫【栖梧轩】,这是柳依依的住所,以后也是。

柳依依醒来,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庭院的花都开了,回廊上的鸟儿也开始明教,完颜晟在床前打盹,柳依依浅笑,深情的望了一眼那个男子憔悴的面容。眼角闪着泪光阐述了她此刻无比的心疼,她轻手轻脚的走到院落外面。“这一切真好,昨天仿佛是一场噩梦。”

第十八章卿本乱离薄命人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还只穿了件罗裳,万一给露水打着,这么多天的药就白吃了不说。王爷会责怪您的。”怀琴起身打了盆水,回来就见柳依依站在庭院天井边望着天空发呆。只见她目如秋水,眉似远山。小口樱桃,细腰杨柳。妖艳不数太真,轻盈胜如飞燕。恍疑仙女临凡世.西子南威总不如。意态委蛇,迥出伦辈,有如织女下瑶台,浑似嫦娥离月殿。

“你看那云,那风,多好。”柳依依浅笑,一袭藕荷色长裙在风中如望着怀琴的一瞬间她突然有种回到开封府的错觉,任凭怀琴拉着她回屋梳洗。

“怎么不多睡会。一会吃完早饭,我有事给你说。”完颜晟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柳依依颔首,“这一幕多么的温馨,自己念念不忘的不就是夫唱妇随,得以相夫教子,以求夫贤子孝到百年。得夫如完颜晟,夫复何求。”她的甜蜜,她的小女儿心思……这一刻是那么的真实。

柳依依喝了小半碗粥,拭了下嘴角,端详着完颜晟津津有味的用餐的神情。

完颜晟抬头望见柳依依专注的表情,不禁拌了个鬼脸,逗得柳依依娇笑不已。一旁伺候的怀琴,吟画也没有料到平时不苟言笑的完颜晟竟然有这么秀逗的一面,忍得肚子发疼。

“依依,你一个人要在这边待上一月,因为府里已经有了海澜福晋,我若纳你为侧室,须征得父王母妃和侧妃的同意。”完颜晟的眉头紧皱,他这么在乎这个女子,却给不了他所有的爱。哪怕是名份都不易。

“不要皱眉,只是一个月而已,哪怕天荒地老我也会等你到海枯石烂。”柳依依故意掩去自己心下的伤感故作浅笑,心下却深深地叹了一息“若我们只是寻常百姓,那该多好。”她不愿意完颜晟担心他。

眼角余光却扫到吟画望着完颜晟酡红的面颊,完颜晟亦有带她的意思,只是不好开口。

“这一去山高路远,路上没个贴心的人照顾,不若带了吟画一同前去,也好互相照应。”柳依依绞着手帕,她的心突然有些凌乱。很多的不确定,完颜晟望着吟画的神情……让她震惊。

“没必要。”完颜晟撂下这句话就没有后语。

柳依依浅笑,吩咐吟画收拾下,和完颜晟一起出行。

送完二人回来,柳依依一身火红锦绣,望着天空刺眼的阳光“这天,说晴朗就晴朗了。”柳依依转身走去书房翻出白居易的长恨歌,坐在回廊上浅酌低吟,怀琴端了些果脯茶点,柳依依浅笑。

“上穷碧落下黄泉……”柳依依不禁泪水涟涟。“怀琴,你知道最痛苦的是什么么?”柳依依突然浅笑。怀琴望了眼柳依依令人心碎的容颜“小姐,你心里真有什么不痛快给怀琴说,怀琴伺候小姐长大,说句不知道深浅的话,早当小姐是自己的亲姊妹了。”

柳依依阖上书本拉着怀琴的手附在自己手上“你爱上了一个不爱你的人,那个人不爱你当时会伤心欲绝,过后就是柳暗花明,最痛苦的是你爱上一个爱你的人,那个人却处处委屈你,因为爱,所有的委屈都算不上委屈,可那份苦,只有自己的心知道。”柳依依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小姐,你对完颜公子一往情深,他对你也是情真意切,定然是桩好姻缘。”怀琴试着说些舒心的话语劝慰柳依依。

“怀琴,你还记得开封府的秋千么,这个时候我们会在花架下疯玩,那时候多好。”柳依依眼神飘向了天际,眸子里充满了欢愉的色彩。

“瞧我这记性,我待会就吩咐门房支个秋千架,在天井的葡萄架下。再摆上几盆鸢尾花。和开封府一样。”怀琴看到柳依依眼角闪烁着渴望的神情,她的心一下子温暖下来了。心道“小姐这身子虽弱,可好歹是我们这些奴婢的主心骨,主子在我们还是奴才,主子不在,我们做奴才的连个落脚地都没,和水里的浮萍没啥两样。”

“你看,檀州也有玉簪花,竟然开的这么的炫目。”小湖边的拱桥上摆了两盆正旺的橘黄玉簪花,怀琴随着她刚巧走上拱桥。“鸟儿也开始鸣叫了,这个冬天很快就过去了。”

女真王府内。

“完颜晟,你回来了。你的心到底还是有额娘和阿玛的。”王妃尊贵的脸上说不出的激动。王爷轻哼一声背过身去假装不理。

完颜晟跪下给父母磕头“儿子不孝,让父母忧心。在这里拜过”

王妃不舍的赶忙扶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是我们大金的希望,是女真人的荣耀。”转而劝王爷“王爷,孩子都已经知错了,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王爷胸襟海纳百川,定然不会和孩子制气。”

王爷坐在主位上轻哼一声,王妃也坐定,完颜晟亲自奉茶给爹娘。“去看看你的大妃,无论你什么时候走,她都替你孝敬爹娘。不可亏待了我的好儿媳。”完颜晟唯唯诺诺退去。

海澜房内。香气缭绕,金雕玉砌,高贵华丽不失气质,优雅芬芳恰有风采。完颜晟斜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满屋子的嬷嬷丫头噤若寒蝉小心翼翼的伫立着。

“王爷,听说你回府,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了银耳莲子羹清火。”海澜浅笑,亲手接过丫头手里的莲子羹,端到完颜晟跟前的小几上。

完颜晟微睁双眸“王妃辛苦了,这些年来你操持整个王府,大事小事顾虑周全,本王深深敬服你的贤德。”言罢喝了一勺莲子羹“果然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为了王府,为了王爷操劳,是臣妾的本分。也是臣妾的职责,更是臣妾的荣耀。”海澜低眉顺目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

完颜晟端起她的下巴注视她姣好的容颜“你我是少年夫妻,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最知心。”完颜晟喝了一口莲子羹浅笑“只是这味道喝的久了,也会有厌倦的一天。”

海澜一张脸瞬间僵持却不得不故作震定“海澜在王府这许多年,于子嗣无功,于社稷无禄,忝居妃位而不思后嗣实为不孝。”

完颜晟搀起海澜,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你我本是结发夫妻,说这些见外了。”

海澜浅笑,一双温润沉稳的眸子透着温情“王府这十多年只有臣妾一妃,王爷待臣妾的情臣妾铭感五内,难以报答。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臣妾观吟画这丫头机警聪慧,心下甚是喜欢,王爷何不收她做暖床丫头?臣妾也有姐妹相伴。”

“王妃若是喜欢吟画,留在自己房中使唤便可,本王要的是她的主子柳依依。这次没带她直接回王府,是本王尊重王妃的贤德。”完颜晟起身顿了下,转身离去。

海澜一个人跌坐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丫头搀起她,她就一直安静的坐在榻上。直到黄昏,深夜。烛花爆开。

“王妃,该安置了。您那么的尊贵那么的美丽,何必作践自己。”丫头惠儿进了两次膳食,海澜没有动过一筷子。

“是呀,你都看出来我在作践自己,可我不作践自己怎么知道自己活着,王爷不再爱我,我是什么王妃?自打那个南人女子柳依依出现,王爷在王府呆过几天。惠儿你知道吗?女人的美丽,贤德。善良,高贵,都比不上自己爱的人爱自己。可王爷……他不再爱本妃。这个妃我要他还有什么意思。”海澜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王妃是女真族最年轻最高贵的女人,您是王爷堂堂正正抬进王府的正妃,你的地位,您的家族,您的荣耀,不只是唐括氏的,也是大金,是女真族的。没有谁可以撼动。”惠儿的眼神充满了自信。

“本妃十七八岁自己出嫁王府的情景,那也是个深夜,也是这间屋子,满屋子的喜幛喜蔓,王爷说他是个与众不同的王爷,会给我一个与众不同的王府。话犹在耳,人未走茶却凉。难道今时今日的彼此不是他日的两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本妃。”海澜越说越觉得委屈,眼泪默默的留的更加汹涌。

“王爷既然亲自来求王妃,便是心里重视您的地位,在意您。那个南人女子入了王府要怎么活还不是您说了算,若是您不许她入府,王爷的心便会倾向于她,徒增嫌隙。且王爷有个外室,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德行有亏……”惠儿谨慎的浅笑。

“规矩是人定的,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海澜的眸子没有一丝的温润,她在怨恨那个叫做柳依依的女子。

【栖梧轩】门外,海澜一袭人浩浩荡荡的下了马车。门子飞快报于柳依依。

柳依依前往角门处立迎。海澜斜视了她一眼,故作亲密欢笑道“只说我们王爷眼光独到,却没有想到是这么标致的人儿。”柳依依下礼毕,海澜只是亲密也不说起身,柳依依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

“标致会巴巴着做妾。”惠儿刻薄的呸了一口。

“掌嘴,好你个不懂事的丫头,王府毕竟是王府,规矩大着呢,柳依依以后就是本妃的妹妹。你们那个档案嚼舌说短,稍有怠慢。本妃割了你们的舌。打发出去胡乱配个人家。”海澜浅笑。携了柳依依的手前往花厅。

海澜坐在主位上。惠儿侍立。柳依依左手坐定。怀琴上茶。

“这些时日可是委屈了妹妹,都怪我家王爷,话说的不清不楚怠慢了妹妹,少时本妃只恨娘家没个姐妹,这可不是上苍见怜,转眼给了本妃天仙般的妹妹,岂不是天大的福气。妹妹性子温婉纯良,宜室宜家,以后王爷还得妹妹多多费心。”海澜笑的温婉。

柳依依似乎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心里一直在纠结“是我不好,抢了人家丈夫”万般自责悔恨无地自容。“妹妹自然唯姐姐马首是瞻,恪守本分。”

“这么说妹妹是不怪姐姐来迟了?”海澜的眼神含笑,却飘出了窗外,望着那蛮远的春色“妹妹若是真的原谅了姐姐,便做个好人,随姐姐往王府,姐姐此生不忘妹妹成全姐姐的情谊。”

“姐姐这是抬举妹妹,妹妹岂是那不知道好歹的人。”柳依依的心在流泪“完颜晟,因为你,名分我可以不要,不在乎是不是侍妾,只求你此生不要有负于我。”面上却是浅笑,只是双唇局促的一点血色没有。

海澜一点都不喜欢檀州的天气,不喜欢【栖梧轩】的一切,特别是这个叫做柳依依的女子。

却故作欢笑“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姐姐已经命丫头洒扫庭院,熏香沐浴,特意前来接妹妹回王府,若是妹妹看得起姐姐这片痴心妄想,随了姐姐回王府可好。”海澜笑意款款,心却滴血。

柳依依心下掂量“海澜看上去慈眉善目,温婉高贵,应该是很好相与的。”略微含蓄的开口“姐姐待妹妹如此相厚,妹妹唯姐姐马首是瞻。”

怀琴收拾了下东西,随海澜上了车。一行人前往王府。一路上柳依依都是沉默寡言,海澜终于承受不住似的闭上眼睛养神。心下轻视“如此薄弱的女子,到底是如何让王爷倾心相付的,是自己性子太强让王爷敬而远之……”海澜觉得头痛,不由得略微皱眉。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的郁郁葱葱。柳依依望着车外的人马匆匆,媚眼如丝,朱唇微启,早没有春寒料峭的寒意。眼前的春光令人迷醉。

回首望着【栖梧轩】,只是短暂的邂逅,却有分外的不舍。渐行渐远,逐渐模糊在视线里……

王府朱红色如血大门内,骄阳似火,柳依依端庄的跪在青石路上,汗水涔涔,头晕脑胀,她已经在哪里跪了半个小时。

完颜晟得知海澜带柳依依回府,一早就等在府内望眼欲穿。王爷和王妃在大厅端坐。

海澜一一施礼毕,王妃面无表情的开口“你真心实意的接她过府?这件事情,做的倒是配得起你王妃的身份。”

海澜浅笑,她的心只想知道完颜晟到底可以爱这个叫做柳依依的女子到什么样的地老天荒,他们真的就有这样的地久天长么。数年的夫妻,他都能够如此的一遭离弃“臣妾接妹妹回来是本分,再有私心便是臣妾在乎和王爷这些年的夫妻情谊。”言未尽,海澜早已经是泪光闪闪。

王妃离座,走至海澜跟前轻抚海澜肩膀一脸慈笑“真是个傻孩子,当初嫁给完颜晟是你自己决定的,你说不后悔,如今要他纳妾也是你自己决定的,你如此委曲求全成全的只是留他在你身边?值得么?”

海澜浅笑不语。王妃唤吟画上前说话:“就算你愿意委屈了自己,唐括氏的女子也不是任由别人欺凌的。出去回复你家主子,等她给王府添丁之后才许进王府”回头给海澜说“收拾间素净的西厢房给他们主仆安顿。”

吟画回话完毕“小姐此事怎么安顿心下可要斟酌,奴婢只是个奴才,来回传话而已。”言毕转身离去。自此,吟画便是留在海澜身边的丫头了,身份只是比玉儿低了一些。

西厢房。

一张简陋的炕,一张简单的梨木桌子。漆皮早已经斑驳零落。窗户纸四处透风,阳光可以从屋顶直射入内。柳依依深色淡然,怀琴整张脸纠结成一团来表述她看到眼前光景时的无法接受。

“小姐,这个地方怎么住人,这么萧瑟不说……堂堂一个王府连一间像样的厢房都没有,且不说小姐在家时没有住过这样的地方,即便是在西行的路上,也未尝遇到过这般破败的镜像,我一个粗实丫头也就算了,只是为小姐抱屈,再有……”怀琴轻轻扁了下嘴角,欲言又止,她本来想说柳依依在王府不是做妾的……怕柳依依促景伤怀,欲言又止了。

“你们就是新入府的主仆二人?”一个瘦瘦的嬷嬷在门外颐指气使喊道“懂事的先给点人事,”柳依依望着他贪婪放光的眼神,心里说不出的嫌恶,却假装不知道的知会怀琴给她一定银子“以后还望嬷嬷多多关照,依依初来咋到,很多规矩不懂,嬷嬷该说该骂的时候一定不要心慈手软。”

柳依依亲自把银子放在嬷嬷手里,不温不火的说完,嬷嬷看她识趣倒也大方“以后叫我桂嬷嬷就好,有什么事情知会下,你们这边的吃用是要到我这派的。像你们这样没名没分的主子,王府一抓一把。”言下之意以后他们主仆过得顺心与否还得看嬷嬷心情。嬷嬷心情不好,治死他们都没人管。

嬷嬷去后,整个小院到黄昏除了乌鸦偶尔停歇便不见有人际。柳依依喝怀琴二人动手收拾起房间,小厮忽传吟画小主前来。怀琴去天井取水心下好生纳闷,柳依依伸手摸了下,刺骨的冰冷,已经是这个季节了,这水依旧丝毫没有人气。

只见一袭红衣似火的吟画身后跟着两个青葱婢女,衣着鲜艳。相互见礼毕。吟画客套着见过柳依依“几日不见,小姐可好。”柳依依浅笑“既然是一家人,还是姐妹相称好,姐姐以后不必称乎我为小姐。那是旧时称谓。”吟画讪讪笑了下。

对怀琴还算客气,赏了件玉佩。怀琴接过淡然道谢,只是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回赠。

柳依依初入府已听下人传言“吟画早就被王爷完颜晟收为妾室了,瞧他那张狂样,眼睛高的看不见鼻子。。。。”柳依依倒不计较吟画霸占了自己喜欢的人,她深知吟画心高,如此也算是为自己谋了个不错的归处。也算是不委屈她。

吟画环顾四周缓缓道“妹妹以后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可着怀琴通知姐姐,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欺上瞒下做贱人。”话语中自是透出一股子狠劲,柳依依依旧浅笑。言罢吟画称身子倦了,不便久留,柳依依身怀有痒未曾远送。

“小姐,你歇会。”怀琴望着柳依依手握那片破败摸布的手。柳依依浅笑“时下日子艰难,我们两个一起分担会好的。”怀琴上前躲过柳依依的摸布摔在木盆里,望着柳依依被水浸的通红的手,泪水潺潺,一把抱住了柳依依。

“你自小跟我,知道我的脾性,这日子还没有到过不下去的时候。以后我们主仆切莫生分了,凡事一起承担。”柳依依替怀琴擦干了眼泪,面上挂着浅笑的神情。她的笑依旧温润,怀琴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姐这么说是怀琴做得不好?怀琴只知道无论境况如何,小姐始终是我的主人,”不由得自己眉头紧皱,一路上她总是提醒自己,他在坚守一个婢仆的忠厚本分。柳依依把她再次揽在怀里心头酸涩“傻丫头”

桂嬷嬷匆匆掀起门帘进来高声嚷道“姑娘这话可就不对了,下人始终是下人,主子始终是主子,奴婢就算是穿上主子的衣服,也高贵不了。姑娘若是不忍心教训奴婢,老奴乐意代劳。”桂嬷嬷声色俱厉的言毕,听门外轻咳两声,知是吟画未曾走远,吟画虽然骄纵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动王妃身边的人。

桂嬷嬷走了,“小姐身子可好利索了?”吟画在门口福了福身子,柳依依回礼,怀琴气的摔抹布瞪眼睛,连碗茶水也没有给吟画端。

“好坏不消挂念”柳依依言语淡淡。眼神丝毫没有瞅着吟画,只是盯着桌角的蜘蛛网。

吟画见她淡淡,也表现的不屑一顾“小姐是吟画的旧主,只是今日,吟画已经是王爷的人了。日后和小姐还是要经常见面的。”柳依依斜睨了她一眼浅笑。

吟画瞬间被她气定神闲的气度折服,遂放软了语气。“我来只是告诉小姐,日后。你我只能是姐妹。既然我们在宋朝已经不存在了,为什么我们不一起在女真生活的更好?”

“谢二夫人关心,你的盛情我心领了。”柳依依依旧浅笑。

吟画干坐了半天,看出柳依依不是很待见她“玉儿是王妃让我送来的,还望姐姐好生照顾。另外,北国风寒,我给姐姐送了些炭火衣物。”

“呦,这二夫人几日不见,说话都透着一股子贵气,是跟着王爷久了学的吧。”怀琴三分讽刺,三分嘲笑,四分愤怒。

吟画打量了怀琴一眼,挺直了腰杆“今时不同往日……”

柳依依看玉儿那姑娘穿着一双绿绣鞋,媚眼齐整,打扮干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怀琴,领她下去派遣。”柳依依早觉出了怀琴的不自在,他在这杵着也不是事。

吟画跑到门口观望无人窥视,遂坐定,柳依依瞅着她不语。

“姐姐难道不喜欢王爷么?”吟画压低声音对柳依依说。“我在王爷面前虽然是新宠,却不得势,若是姐姐愿意,和吟画一起,在女真看谁敢欺负我们姐妹。”吟画说的慢条斯理有条不紊。

“我的妹妹尚在襁褓之中。何来姐妹之说。”柳依依抬眼淡淡的望着吟画,这一病,几乎令其丧命。更令其看透了人情冷暖。

吟画气的起身告辞,恰逢着怀琴回来“吟画怎么气呼呼的走了?都安排好了,只让玉儿做些劈柴担水的活计。”

“我只是提醒她,怕只怕她所有的一厢情愿都变成痴心妄想。”柳依依浅笑,咳嗽愈加凶狠。“小姐该喝药了。”怀琴端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

柳依依望着那碗药想起完颜晟说过的陪她一起吃药,不禁惨笑:“他说过陪我喝药。我只知道等他,他却成了我好姐妹的心上人,成了别人的有妇之夫。”

怀琴双眉紧锁,最怕柳依依担心“小姐,王爷不是普通人,既然他已经有了妻室,有了二夫人,你可求他对你的心是发自肺腑亦可。”

柳依依望着怀琴浅笑“你可知道这药的来历”柳依依本不想说。此刻只想找个人说说心下的委屈“这药本来是可有可无,每月隔三差五喝一次会身子倦懒,若不喝也无碍。我是柳府嫡女,因着父母伉俪情深,爹爹不忍纳妾传宗委屈母亲,而我本是掖庭簿册进宫的人选,爹爹不忍我进宫卷入恶斗,而请西域郎中为我配置了此药,以便他日偷梁换柱之用。”

“小姐的意思是……”怀琴欲言又止。

“吟画说的也在理,宋朝我们是回不去了,在这里也不能任人恣意凌辱。”柳依依有些恼火。

“这些个爬高踩底的小人。”怀琴给柳依依递了个手炉。

“愤愤不平有什么用,如今她是主子,势比人强,以后你见了她再不能没有规矩”柳依依抱着手炉,心下暖和了很多。

怀琴应声“奴婢以后不敢了”下去忙了。

完颜晟这些日子忙着为完颜阿骨打筹措,又要送和自己相似得人质去辽国,一直没有闲暇来看柳依依,他的父母推说身子不适,抽不出时间见柳依依。是以完颜晟屡次推脱不来看望柳依依。

完颜晟越想越绝望,英雄末路,不过如此,自己心爱的女子自己都无能为力。其实完颜晟意会的完全不是柳依依那么回事,柳依依不在乎他是什么身份,或许有什么样的家世,她在乎的只是他这个人,在他心中是否当自己是她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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