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王氏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那晒得发黑的面膛,有些心酸,这些年,为了少看孟张氏的脸色,小小年纪拼命的干活,为了防备小叔打自己主意,睡觉都不踏实,真是苦了这孩子了,算了算了,那些租子爱给不给吧,分了家自己带着孩子过也顺心些。
想到这她沉声说:“贵金的话我同意,还是提前分了吧,他爷爷的心思我们知道,就是担心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人照顾,他二叔,贵金长大了,也能挑门过日子了,不算是违背他爷的遗愿,就提前分家吧。”
孟二旺刚要张嘴说话,孟张氏又抢着说:“分就分,别说我们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的,这可是你们提出来分家的。”
又一次家事被老婆做主,一家之主的地位被忽视,以后见大嫂的身影更难,孟二旺心里怒极,拿起扫把劈头盖脸的往孟张氏身上招呼:“你这个烂嘴的婆娘,这个家什么时候你做主了?”
孟张氏没有躲避,而是大手一张,一下抓住打过来的扫把,没费什么劲就抢过来,扬手扔到一边说:“孟二旺,你要是再有那脏污的心思试试,别怪我不顾你颜面张扬出去。”
孟二旺又被说道短处,瞟了大嫂一眼,威胁的说:“别逼我休了你。”
“休我,我就将你的烂事嚷嚷出去,看你还有脸在村里住着,”孟张氏豁出去的说。
女人一遇到情感的事情,都会失去理智,孟张氏也是如此,这些年孟二旺的心思越来越强烈,她内心早就是醋海翻腾,分家可以断掉他这不该有的意念。
何况,两个侄儿的婚事那得花多少钱啊,分家虽是将地分出去,但也省下这笔钱,更省下五年的租子钱,怎么算怎么占便宜。
孟二旺被打到七寸上,要是当着小辈这个婆娘直接嚷嚷出来,自己可就真的没脸了,惦记自己寡嫂,一旦传出去,也真的没法再村里住了,死婆娘说的还真对。
孟王氏见孟二旺不说话,对孟贵金说:“去请里正到家里吧,咱们回去分家,”说完回头对韩暖说:“风儿啊,你先烧水洗洗,把衣服换换,晚上我让贵银给你送饭来。”
要不是风儿说出来,恐怕自己还蒙在鼓里,这么一闹,孟张氏定会记恨这孩子,以后还是自己来照顾吧,扭头又对孟二旺说:“风儿以后由我们来照顾吧,你们孩子小,地又多,劳力少,恐怕顾不上这孩子。”
韩暖没有想到大表舅母能这样说,心里顿时涌出暖流,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很难,关键的时候能见到真心。
孟张氏也乐得这样做,土地的事情已经暴露,即便是送,也有大房一家的,自己何必要破费呢,你愿意管就管好了,忙点头说:“好的,大嫂,你身子骨不好,不用下地,正好在家帮着照顾风儿,不像我,又要下地干活还要带孩子做饭,的确照顾不过来,那我也不跟你抢了。”
说完,就上前推孟二旺:“当家的走吧,咱们回去分家。”
孟二旺被她推得一个趔趄,站稳脚跟后,回头挥拳就要打孟张氏,可是,他那拳头被孟张氏大手握住,两个人在院子里较上了劲。
“分家分家,分了家那十多亩地谁种?”孟二旺个子小,但毕竟是男人,力气也不小,只是遇到孟张氏这样健壮的女人,才可以跟他相抗衡。
“我种,指望你那得太阳打西边出来,”孟张氏用力的扭着孟二旺的胳膊说。
“你种?你自己种的了吗?”孟二旺想将手收回,边用力边咬牙说。
“不是还有二丫头吗?”孟张氏不放开他的手,怕他再拿东西打。
“二丫头,哼,晚上浇水二丫头能去吗?再壮实也是个丫头,”孟二旺的手被孟张氏扭得很疼,说话时有些龇牙咧嘴。
“不还有你吗?也可以雇人啊,”对啊,发什么愁啊,自家有钱可以雇人干活啊,想到这,孟张氏兴奋起来,一下松了孟二旺的手,合掌一拍说:“咱们不用担心劳力的问题,这些年存了不少钱,咱们可以雇人种地,我也做回阔太太在家享享福。”
孟二旺正用力往回拽手,没想到她能突然松开,一屁股坐到地上,又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再看大嫂那伤心的脸,“蹭”的一下站起,飞快的到墙边的杂草堆里,抽出一个竹条,然后没头没脑的朝孟张氏身上抽去。
孟张氏没有防备,一下被抽个正着,“嗷”的一声嚎叫起来。
这一声将孟贵宝吓着了,张嘴大哭起来。
孟张氏几次夺竹条没能成功,毕竟又软又细,神出鬼没的,不好抓到,没办法,只好左躲右躲的。深蓝色短褐面上有几处被抽烂,可想而知孟二旺用了多大的力气。
孟王氏本想着上前阻拦,但是孟张氏说的话真是太气人了,就权当没有看见,拉着两个儿子走了,去找里正回家等着分家。
孟秀枝和孟秀叶也不敢上前阻拦,怕祸事东引而受到迁怒,两人用眼神交流一下,抱着孟贵宝也跟着孟王氏身后回家去了。
孟贵宝本来还大哭,可是看到强壮的娘被瘦小的爹爹追得满院子跑,觉得很好玩,满脸泪水的咯咯笑了起来。
这一笑,让孟王氏孟贵金他们娘三脸上也带上笑容。
孟秀枝和孟秀叶没敢笑,而是一下捂住贵宝的嘴巴,然后健步如飞的往家里跑去,这要是被爹娘看见她们在笑,那可就不是一人打,而是两个人一起动手了。
韩暖又一次被逗笑,村里的人就是直白,骂人动手打架很是稀松平常,打老婆也是家常便饭,再说孟张氏也真是该打,正好给自己出口恶气。
看了一会热闹,就去厨房烧水,准备好好洗个澡,换换衣服,要不是天气凉下来,恐怕身上都馊了。
没有浴桶只能用木盆凑合的洗一下,还好有一个大木盆。
由于没有观众,加上孟二旺体力有限,所以,抽打一会累得他大口喘气说不出话来,一把将竹条扔到地上,然后扭头走出院子。
孟张氏双手抱着身子,眼里含着泪水,望着孟二旺瘦小的背影不敢吭气,老实的跟在后面一起回家去了。
韩暖将院门插好,开始在厨房里烧着热水,又将屋子里烘得暖暖的,拿上干净衣服,就在厨房里洗澡。
院子里很安静,远处不知什么鸟在鸣叫,沙沙的树叶响声,昭示着这不是梦境,韩暖坐在木盆旁享受着久违的热水,边洗边沉思。
也不知在这能住多久,要是没有浴桶的话,靠手往身上浇水很冷的,到了冬天恐怕洗不了。
租子送过来,是不是第一件事就是换个浴桶呢?那点租子不知够不够?
自己暂时算是安定下来,等呼沙匪子撤走,京城那边就会来人,恐怕自己要跟着回去。
看爹爹的处境,京城也是不好相与的,不说是狼窝也是虎穴,自己跟弟弟韩暖阳回去,也是被欺负被虐待的,尤其是婚姻大事,定是会为家族所用,即便是自己长得不好看,利用不上,也会被胡乱配人打发出去了事。
在京城来人之前,先得储备些银子,然后在想办法找个安身立命之所。
不知韩暖阳现在在哪?有没有遇到危险?想到这,眼里涌出泪水,韩暖知道这是这个身体的自然反应,不过她心里也跟着酸楚难过。
粮食现在的市价不知道,也不好估计能卖多少钱,大表舅母会将租子一丝不差的拿来,二表舅母那就难了,拿也是意思意思,不会分毫不差的,所以指望不上。
怎么能挣到银子呢?
洗完后,换上孟秀叶洗干净的旧衣,浅蓝色短褐,有些肥大,但好歹能穿。
用洗澡的水将衣服泡上,自己坐在炉灶边就着火,边喝热水边烘干头发。
韩暖望着门外的怒神山:看样子自己得靠山吃山了,想必这些年没人上山,山上野果可是正收获的季节,自己前世常常在山里跑,树木种类认识不少,只要别被孟家村人发现就行。
山货应该能卖不少钱,毕竟周围人不敢上山采东西。
随着思绪深入想起前世的父母和弟弟。
由于父母要了第二胎,没有时间照顾自己,所以,三岁多就送到爷爷家,自己是跟爷爷长大的。
到了上初中才被接回去,只在家里住了几天,就开始住校,从初中到大学,在家住的时间有数,暑假寒假都是回到爷爷身边过,所以跟父母感情淡漠些,但现在也是很想的。
爷爷在她大一的时候去世的,很突然,她没能在爷爷临终前赶到,成为上一生的遗憾,后来,她将爷爷的照片带在身上,无论走到哪都信奉着是跟爷爷在一起,跟爷爷爬山越岭观看各种自然奇观。
跟父母感情一般,自己死了,想必他们不那么痛苦吧,韩暖自我安慰的想。
头发烘干后,依然扎着一个小辫子,头发不是很长但发质很好,黝黑光亮滑润,只是不知自己的长相。
韩暖望着水里模糊的倒影想,晃动影像中发现一双眼睛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