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心中波涛汹涌,却又不能表现在脸上,只是浅浅的笑容变得越发深邃。
若是“月姑娘”,便极有可能说出这些话来,要知道,当年她就敢言大汉气数已尽,天下或将易主,想法十分超越脱俗。
“敢问令爱当时身在何处?”这也是一大疑点,若她当时身在襄阳,则没必要写此书信,若她不在,便不可能是“月姑娘”。
黄承彦纳闷,这跟他女儿在什么地方有何关系?“家居沔南白水,小女当时在家。”
诸葛亮有些失望,于是点头笑而不语。
黄承彦颔首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是信到后不久,小女也跟来了襄阳。”
闻言,诸葛亮不小心笑出了声,不知为何,他只要一回想起“月姑娘”便觉得心情舒畅,忍俊不禁。“失礼失礼,亮被令爱的才气折服,一时欣喜,还望见谅。”
黄承彦看着有戏,立刻乘胜追击:“小女平时喜欢鼓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所造之物颇有意思,只是不便带在身上。不如抽空来我家中小住两日,也好彼此熟识一下。”
“亮自当登门拜访!”诸葛亮躬身作揖。
另一边,黄月英正在山上累得像只狗一样,傅周有时需要下山采购一些必备品,余下的重担便落到了她的身上。大概是快到时限了,萧夫人终于想起还有正事要做,可一看到她的模样立刻惊叫一声,险些昏倒。
她那是磨刀霍霍向牛羊,披头散发赛狮王,腰圆腿粗加熊掌,嘴里叼着猪肉肠。
“完了,我完了,一世英名,一世英名啊!”萧夫人仰天长啸。
黄月英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一如既往地吼道:“夫人,晚上熬鸡汤!”声音浑厚有力,震耳欲聋。
萧夫人默默地流下眼泪,走到她的面前,激动地拥她入怀,哽咽的声音说道:“月英啊月英,是我害了你啊!”
什么?难道今晚要杀猪?嗯······那得换把刀!
自此以后,萧夫人重新开始全身心地督促黄月英减肥,可谓是废寝忘食,自己都瘦了不少,她却没有半点改变。
“月英,你是不是偷吃东西了!”明显的肯定句。
糟糕,露馅了?难道有香味飘出来?不会啊,包得严严实实的。
黄月英摸了摸藏在怀里的烧饼,缠在手上的肥肠,理直气壮地摇头。
“这段时日让你运动缩食,你却不减反增,你当我傻啊!”
萧夫人立刻从她身上搜出了两斤重的食物,顿时青筋暴跳,怒不可遏,完全失去了淑女风范。那天夜里,电闪雷鸣,黄月英被训了整整三个时辰,幼小的心灵受到严重打击,决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萧夫人见她一心向善,总算松了口。
马拉个豆子的,差点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原来病猫发威也能变成夜叉啊······
魔鬼的训练,居然让黄月英在一个月内瘦了二十斤。尽管如此,跟人家的小蛮腰比起来,她的还是略显粗壮。
可惜时间有限,眼看着蔡氏就要前来验收成果,但她此刻的模样实在没有比之前好到哪里去。萧夫人只好事先多做几件鲜艳的衣裳,每天整整她的发型,补补脸上的妆。
尽管如此还是不够,心知肚明的萧夫人日夜愁眉不展。这天,她来到黄月英的房间,讨好地对她说:“月英,我跟你商量个事。”
哼,知道错了吧?等我娘来了,定要参你一本!
黄月英翻身躺下,没有理会她,萧夫人明白她是心情不好,晃悠悠地走到床前,轻盈坐下。
“月英,过几日你娘便来接你回去,我知你气我对你疏于照顾,辛苦了你。可若我成天教你梳妆打扮、琴棋书画,怕你更加不乐意。你说对不对?”她的声音有一种魅惑人心的魔力。
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不行,不行,差点被她绕进去了。
见黄月英没有反应,萧夫人又甜腻腻地说道:“作为赔礼道歉,月英,我这儿有件东西定是你喜欢的,要不要看看?”
什么东西?吃的?
黄月英灵活地翻过身,便看见萧夫人手里握着一把金灿灿的长条尺,立刻两眼放光,心跳加速。
萧夫人避开了她伸过去的两只手,满意地笑了笑。“月英,我看你平日喜欢比对一些东西,有了这把金尺,想必会方便许多,你觉得怎么样?”
马拉个豆子的,这老太婆好厉害,总被她牵着走······哼,我也是有骨气的人!
黄月英阴冷着脸再次翻身躺下。
“唉,可惜啊,可惜啊,纯金打造的精细工艺,以后应该很难再找到了。”
我忍······
“你瞧,完美的线条,标准的一尺长短,上面还有百格刻度,用于测量简直易如反掌!哇,居然还有浮雕装饰,是花开富贵耶!”
我再忍······
“这等宝贝,即使天天问着爹娘闹,怕也是要不来的。我本来打算送给你作为离别礼物,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啊啊啊啊!!!太过分了,事不过三,你说,我要怎么做?!”黄月英终于忍无可忍。
萧夫人拿着金尺在她眼前晃了晃,晃得别人意乱心迷,她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连声叹气,好像很是为难。
你妹啊!装什么装!见过得瑟的,没见过这么得瑟的!
黄月英好不容易才抑制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这一年下来,脾气暴躁了许多,冷静,冷静······
黄月英猛吸一口气,顺便做了一下伸展体操,如此萧夫人不得不离开床退后两步,满脸诧异地望着这个做着奇怪动作的······姑娘。
轻咳一声,黄月英严肃且认真地说道:“好话我可说不出,不过我会尽力不在我娘面前抱怨一句。”
说完,黄月英明显感觉到萧夫人的神色轻松了不少,只见她欣喜地说道:“我就知道月英是个聪明的姑娘!”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害得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哎呀,你瞧我,都这么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日——我一定会好好送走你的。”
山上的早晨,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可以轻易地看到黑暗笼罩的大地渐渐焕发光彩,听到露珠滑落叶片的滴答声,闻到花儿绽放时带来的风的气息。
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感觉了,毕竟今天什么事都不用做。黄月英悠闲地洗了个澡,萧夫人也很用心地早早起来为她梳妆打扮,总算有了点姑娘模样。
她将金尺别在腰际,时不时地在月英眼前扭一扭,好像怕别人看不见似的,黄月英无语地翻了翻白眼,眼睛好痛。
马拉个豆子的,她的骨头到底是什么做的?扭成这样还不散架?
萧夫人让黄月英端坐在厅堂里静候蔡氏到来,自己则往前门迎接去了。
就我这样还想搞什么惊喜不成?可别把我娘吓坏了才好。
等着等着实在有些无聊,黄月英无意识地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嗑起了瓜子。现在想起来,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当时竟然发挥了自娱自乐的精神,将嘴里剥出的瓜子壳朝天上吐,然后再用那张大脸去接,几乎每次都能成功,她咯咯咯地笑得开怀。
本以为蔡氏来了以后会有人通传一声,便没有太在意,谁知道她们竟有说有笑地直接走入厅内,随之传来几声高分贝高频率的尖叫。
黄月英吓得直接站了起来,似乎忘却了脸上的狼狈,笑容灿烂地向蔡氏走去。然后一个踉跄,她优雅地向前扑倒,抱住蔡氏的大腿跪在地上。
马拉个豆子的,吓死我了,这么长的裙摆果然不适合我······
“月英啊,为娘知道,为娘都知道,这次真是害苦你了,为娘以后再也不会强迫你学习这些没用的东西了······”说着说着,蔡氏老泪纵横,连忙将跪在地上的黄月英扶起,“快起来,快起来,这不是你的错,是为娘的错,为娘的错······”
黄月英正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萧夫人却也跟着抽泣起来,“月英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说完还向她抛了个媚眼。
这什么情况?她究竟跟我娘说了什么?
接下来的一幕便是母女相逢的狗血剧情,蔡氏将黄月英紧紧地抱在怀里,泣不成声,受到感染的黄月英也跟着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好温暖,还是妈妈好啊······
当日,杨谐替她收拾好行李之后即刻启程回府,好像家里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临走时,萧夫人偷偷将金尺塞进黄月英的怀里,笑着说道:“月英,你身上有别的姑娘没有的东西······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干嘛说这么肉麻的话?害得人家多不好意思啊!
“我,我也挺喜欢你的······”又不是告白,我为什么要脸红呢?
萧夫人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了抱黄月英,然后优雅地微微一笑。
那个微笑,是月英从未看到过的,如此美丽动人。
什么嘛,最后还要装淑女,我又没说你不是······
黄月英也咧开嘴笑着向她挥了挥手,大喊道:“萧夫人,谢谢你!”
马车昼夜不息地奔驰在回家的路上,在黄月英毫不知情熟睡的同时,诸葛亮也准备好聘礼来到了沔南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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