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燕京，杨帆看着熟悉的街头，却是恍若隔世。他只是离开了很多短的时间罢了，怎么会这样？
杨大年已经去请教他的那个老伙计去了。而杨帆则是打了个车，一直开到了他那房子附近，正要下车，他又改变了主意。
“去‘我爱我家’房产中介中心。”杨帆闭上眼睛，说道。
那司机不懂为什么他明明到了地方却又改变主意。不过看这个年轻人的衣着，不像是付不起帐的，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杨帆从房介中心出来，拨打了杨大年的电话。
“怎么样，你找到人了没有？”他问道。
杨大年回答道：“人是找到了，只是……她不肯去江东，也是实在不方便。只能将帐本放在这里让她做了。”
“做完需要多长时间？”杨帆皱眉，这得耽误多长时间？
杨大年赶紧说道：“我这朋友做事很麻利的，老板你放心好了……”
“你们在哪，我也去看看。”现在杨帆已经没有什么事做了，他便想去看看杨大年这个老朋友。他这么信任的人，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这么高傲，就不能离开燕京一下呢？
这样的态度来赚钱，可不是怎么好啊！
杨大年听到他这话后，似乎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将地点报给了他。杨帆再次打了辆车，报上地名，直奔地方而去。前几个月闹得轰轰烈烈的打车补贴事情，已经落下帷幕了。有人愿意做亏本的生意，是因为他们有赚钱的预期。然而，没有底线的亏下去，但是赚钱的可能性却是迟迟不来……
两家公司的股东终于闹了起来，不管负责人如何向他们描述美好的前景，总之，通过股东大会的形式，将这事强行地中止了。
不过这样一来，对大部分人还是有好处的，因为的士确实变得好打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中似乎有些奇怪。不过杨帆并没有在意。这样的眼神他见得多了，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
“到了地方了。”司机将车停下来，开口说道。
杨帆付了钱，从车里下来，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地方……燕京也会有这样穷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是来找什么人，不过这里是城中村，所以就比较难看一点。听说前年政府打算改造这一块，建一个大型的商业住宅一体化的小区……客人你看这块地皮，其实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奈何有些人狮子大开口，听说最厉害的一个，自己只有五十多个平方米的小房间，非要政府给补一套三百平方米的房间不说，还要另外再赔偿一亿元……”憋了一路的司机总算是逮到了机会，连车都不急着开走，扬扬洒洒的说了起来。
杨帆静静地听着。
“你说这个人是不是有病，一亿啊！一亿啊！他可真是值得要！现在不是网上一直闹‘强拆’什么的闹得很厉害嘛，最后这个区的政府就决定了，绕开了这个村，开发了旁边一个村。听说那个村的人都发了，这个村的人恨得不得，合起来将那个狮子大开口的村民给狠揍了一顿……”司机终于将这事说完了，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艳羡旁边那些发了财的村民，还是惋惜这边没有拆成的村民。
然后他发动车子，驶远了。
杨帆摸出电话，拨通了，问道：“老杨，我到了……你现在在哪里？我？我在这边有一家洗脚店门口……对的，叫‘翠花洗脚按摩保健中心’……”
只等了几分钟，杨大年就匆匆忙忙地过来了。接着杨帆，便带着杨帆去了他那个老朋友的房子。
“老板，一会儿您见到我那个老朋友，不要露出奇怪的样子来……不管你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也不要露出那奇怪的样子出来……”杨大年嘱咐道。
杨帆奇怪地问道：“那他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杨大年张了张口，但是最终还是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反正……你见到就知道了。”
终于到了地方，杨帆果然是有些吃惊。来到这个时代这么长的时间了，他还没有见过这么穷的人家……
不，不止是物质上的穷，更重要的是精神层面上的。一个人家，不管他穷成什么样子，他也可以很认真地收拾自己，就算是补丁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地穿，与破破烂烂满身油垢地穿出来，给人的精神面貌是完全不同的。
而更让他吃惊的，是杨大年所谓的这个老朋友，并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女人，不，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女人。她听到有人进了她的屋，转过脸来，将戴着的老花镜向鼻梁下面拨了一下，仔细看着他们两个人。
“这就是你的老板？”老妇人将额头那斑白的头发向两旁拨了拨，仔细地将杨帆打量了一下，问道。
杨大年见杨帆的眼睛在打量着这个乱七八糟的房间，略有些尴尬地应承道：“是……是啊……”
“你老板年纪怪轻的。”老妇人又将眼镜推了回去，扭过头又盯着她面前的帐本，用后脑勺对着杨帆说道，“自己坐吧。壶里有热水，想喝自己倒。”
“你的壶早空了。”杨大年有些尴尬地轻声提醒道。
“哦。”妇人应了声，却没有起身，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杨大年就更尴尬了。
杨帆看了看这挤得几乎没有地方塞脚的房间，还有那堆满脏衣的床。而床靠近里面的那边，则放着好几个大大的超商塑料袋，里面也全部都是衣服。
杨帆走到床边，将那些脏衣服向里推了推，这才坐下。
见老板并没有太计较，杨大年总算是松了口气，也坐了下来。
“郭丽，你好好帮我看看，这里面都有哪些问题……”杨大年向妇人说道，似乎有些想让她将自己的本事在杨帆面前显露了手的样子。
妇人却完全没有理会他，只是说道：“你别催！越催我越慢！看完你的，我还有好几份帐本要看呢！别耽误我了！”
杨大年只得尴尬地闭嘴。
杨帆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房间。这个妇人那满头白发的样子，怎么也得有七十来岁了吧？或者更老？可是很奇怪的，很不和谐的，这个混乱而肮脏的房间里，却有几样小孩子的玩具。
她是替儿女看孩子吗？可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不应该是早都退休了吗，怎么还会需要工作呢？
“老板，郭丽当年可是很能干的会计师，在整个燕京都是很出名的……现在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宝刀不老啊……”杨大年凑了过来，在杨帆耳边轻声说道。
“别说话！再说耽误我的事了，你得付双倍工钱！”妇人叫了起来。
杨大年只好闭嘴，半个字都不好多说了。他倒不是在意双倍的报酬，而是他不想打搅她的思路。
这么大年纪一个妇人，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杨帆站了起来，说道：“我们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不如郭女士你先忙着吧，我和老杨出去走走。”
杨大年也是憋得难受极了，赶紧同意。郭丽不置可否，他们两个人便出来了。
“老板，我……我将东西交给她看，确实是有些私心的……”出了门，走了几十米远，杨大年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歉道。
杨帆很吃惊地问道：“我可以知道原因吗？”这个妇人的年纪这么大，肯定不是为了爱情什么的……
杨大年才四十多岁呢！
“也不是别的，主要是看她太可怜了。她以前是很著名的会计师，前些年退休了，也是过的正常的退休老人的生活……可是她女儿突然出了事……”
“老板你也知道，在她这个年纪的人，当年都是生的独生子女，没有多生。结果没有想到，三十多岁的女儿突然出了事，连个孩子都还没有生……就剩下了她单独一个人……”杨大年唏嘘地说道。
也是因为看到她悲惨的命运，他才会有时候有些后悔，觉得应该多生一个的。可是被儿子气到了，他又恨不得一个都没有生才好。
“她老伴过世多年，也就剩下这么个女儿，现在连女儿都没有了……她伤心之下，做了个我们没有人敢做的决定……她去人工授精，六十岁那年，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今年四岁，都上幼儿园了。”杨大年叹息着说道。
这个妇人才六十四岁？杨帆一惊，怎么看上去这么衰老？老了十岁不止啊。
“可是她一个人的退休金根本不够用，没有办法，只好又出来工作，接活干了，同时替十几个公司看帐本……”杨大年诚恳地向杨帆说道，“老板，你要是不满意，你可以扣我的工资，可是不要将活拿走不叫她做……”
“行，就给她做吧，我发觉她是一个做事很认真的人。”杨帆沉吟着说道。
原来她房间里乱成那个样子，并非她的精神面貌不好，而是她根本就没有时间。
这样的人……如果有能力，还是尽力帮她一把吧。杨帆在心底叹息道。
“如果她愿意，咱们公司以后的帐本都请她负责吧。”杨帆吩咐道。
杨大年高兴起来：“谢谢老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