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风浅吟想都不想就厉声反驳,“蓝雪是我朋友,她不是这种人!”
夏琰琛冷眼道:“你了解她多少?”
“我……”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总是无条件地信任一个跟你没多大关系的人,并不余遗力地帮助她,风浅吟,你到底是热心过了头,还是真的缺心眼?”
如果衡山派的那些人现在就在一旁,肯定有一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教养良好的大公子居然破天荒地打断别人说话,还一口气说这么多……
“你少教训我。”风浅吟别过头。
沉默了一会儿,夏琰琛才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生病了?”
风浅吟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夏琰琛说的是他被内力反冲的事情。风浅吟觉得跟夏琰琛交流是件十分困难的事,这人转移话题转得十分之生硬,没有任何铺垫,他的思维上一秒还在西天,下一秒却在东海了,至于其间的过程,已经成功地被省略掉了。
然而夏琰琛跟其他人的对话却不是这样的,称呼、用词、语气、断句都标准得无可挑剔,才不会像现在这般没头没脑,甚至还有点无理蛮横。
风浅吟扯了扯嘴角,说:“夏琰琛,我可能再也用不了内力了。”
“怎么回事?”
于是风浅吟把怎么遇到童西伯、怎么误入石室、怎么修炼了《乾阁九卷》的过程全部告诉了夏琰琛。
“我现在只要一牵动内力,就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风浅吟用手枕着头,他的语气同平常一样,懒洋洋的,没有任何苦恼之意。
有什么好苦恼的呢?又不是不用内力就活不下去。风浅吟想。
夏琰琛却皱了皱眉,他偏头想了一下,然后让几个衡山派的人找来两根粗绳子,也不管风浅吟愿不愿意,一根绑在自己腰身上,一根绑在风浅吟腰身上,让崖上的人抓好两根绳子的一端,自己则拉着风浅吟下了悬崖。
夏琰琛是这样跟风浅吟解释的:“且不说你能不能再用内力,放任一股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在体内,难保不会被它伤及性命。《乾阁九卷》失传已久,又与我们所熟知的武学大相径庭,所以我也解释不了造成你现在这种状况的原因,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原文,从中找出玄机。你说你只练了《乾阁九卷》的前五卷,而后四卷看都没看,我想《乾阁九卷》虽然分为九个部分,但这九个部分之间不可能毫无联系,所以我猜解决问题的方法就藏在你没有看过的后四卷里。”
风浅吟没有办法,只得老老实实地带着夏琰琛往崖下走。然而走了半个崖壁,仍然见不到那个突出的石台以及崖壁上的石洞。
“怎么会这样?”风浅吟又惊又奇,“我记得明明就在这里的,那些断了一截的树枝,是我坠崖时折断的;还有这些藤蔓,我今早就是攀着它们爬上去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可是那个石台……还有石洞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
风浅吟掐了一下自己,疼,不是在做梦。可现在这番情景怎么比做梦还荒唐?
“大概有机关吧。”夏琰琛惜字如金。
夏琰琛在这一高度仔细搜索了一遍,没找到什么线索,他想继续往下走,哪知腰处一紧。
“绳子不够长。”夏琰琛有些无奈。
“我们回去吧,别找了。喂!夏琰琛,你想干什么!”
风浅吟清清楚楚地看到,夏琰琛拿出一把匕首,试图把制约他的绳子割断。
“你疯了,那样危险!别找了,我不想练什么《乾阁九卷》,现在这样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不能动武,也少招惹些是非。”
“你想清楚了。”夏琰琛停下了割绳子的动作,“如果能找到《乾阁九卷》把后四卷练完,你就是江湖上唯一一个练就此神功的人,就能一跃跻身武林高手之列;如果现在放弃了,你可能不但会变成一个废人,而且还要长年遭受那股力量带给你的痛苦。”
风浅吟耸耸肩,“你知道我从来不稀罕当什么武林高手。我也不认为不能动武就是废人。况且武力带来的说不定不是尊严与权力,而是家毁人亡的悲剧。”说着,风浅吟已经回身往上爬了,“我练《乾阁九卷》只是不想死在石室里而已,没有其他想法。”
夏琰琛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说:“这样的话你不要跟我去魔窟了,你不能动武,很危险。”
“不行!”风浅吟停下向上爬的动作,有些倔强地说,“现在就算你不要我去,我自己也要去的。”
身后又是一阵沉默,“那你还是跟着我吧。”夏琰琛终于开口。
二人回到崖上就上了马直奔魔窟而去,期间没有再提《乾阁九卷》。
在那之后衡阳县连续下了七天暴雨,那山崖被大雨冲塌,半空中的石台、崖壁上的石室,再无迹可寻。
魔窟虽然叫“窟”,但它并不是一个洞穴,它的范围很大,建在一个古国的遗址之上,随处可见经历过千年风霜的断壁残垣。刚进入这里,你会觉得它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恐怖,甚至有些过于普通了,虽然残壁透着些许肃杀萧索,但那些卖力吆喝穿着普通的小摊贩却让你觉得像是走进了一个混乱的集市。
前提是你不去看他们卖的是什么。
夏琰琛和风浅吟一走进这里就引得人人侧目,虽然这两人为了不引起注意,已经换了最普通的衣服,连马也没有牵进来,但两人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干净气质把他们彻底暴露了。
在魔窟混的人哪个不是人精?那些在夏琰琛风浅吟背后像蛇一样阴森森打量的人们,一旦两人转过身来,又立即变成了奋力讨价还价的买家与卖家,以至于可怜的夏琰琛与风浅吟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群狼眼中的肥肉。
“咦?”风浅吟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夏琰琛,你看前面那么多人围着一栋小楼,那是在干嘛?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小风,少凑热闹。”
风浅吟却不听夏琰琛的劝,执意凑了过去。
围着小楼的都是男人,小楼只有两层,在小楼的第二层,一个紫衣女人坐在美人靠上,正笑吟吟地唱着歌。她的嗓音很好听,虽然有一点点沙,但却不失柔情,反而更具风情。然而这歌儿传入夏琰琛耳中,却令他脸色一变,这女人唱的竟然是淫词艳曲《***》。
女人只是中人之姿,但她的身材却足以令世上的男人呼吸一滞。她的紫衣,说是衣服,还不如说是缠在身上的长布条,她雪白的手臂暴露在众人面前,那双又长又直的细白大腿在紫纱下若隐若现,挺拔的胸部以及盈盈一握的柳腰,对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风浅吟愣了愣,他突然想起了沐云,他一直觉得沐云有时狡黠有时慵懒的模样很能诱.惑人,但跟这个女人比起来,沐云简直就像个未发育的小女孩。这个女人的脸远远没有沐云长得漂亮,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风骚妖媚,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发出“这才叫女人,其他的都是女孩”的感慨。
女人很似乎很享受被众男人包围的感觉,时不时往人群中抛去几个媚眼,但不知怎么的,她的笑容总显得有些敷衍,像是很疲倦了一般。忽然,女人好像在人群中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她嘴角勾了勾,变得精神了些。歌声骤然停止,小楼上的女人突然一跃而下,她是找好了目标才跳下来的。
夏琰琛见这女人竟然直奔自己而来,只觉得十分反感,他本能地躲开,哪知这女人比他还快,玉臂在他躲开的同一时间圈上他的脖子。
“大家散了吧,我想我找到今天的恩客了。”女人眉眼弯弯向众人说道。
众人忽然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阴测测地说道:“怎么,九娘,你也对这两个毛头小子感兴趣?”
此话一出,夏琰琛与风浅吟都惊了一下,再扫过众人的神情,两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就被盯上了。
九娘笑道:“哟,怎么,这么多人都对这俩孩子感到好奇,难道还能差了我?况且这位小哥长得这般好看,我又怎么不动心呢?”
九娘一边笑一边用手指描过夏琰琛的眉毛与鼻梁,夏琰琛有些怒了,他把头偏开,却听到九娘在他的耳边低语:“别动,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
中年男子哈哈笑道:“确实,魔窟里出现两张新面孔,大家都好奇着呢,刚才还在跟兄弟们打赌这两个家伙会最先落在谁的手里,却不想我们都还没出手,就让九娘捷足先登了。”
九娘娇笑道:“好像我占了大便宜似的,要不,我今晚玩完了,明天让给你们玩?”
中年男子却猛地把脸一沉,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样,冷声道:“说什么话,我从来不玩别人玩过的东西。”
说完他转身就走,接着围在小楼周围的人也纷纷散去,各自做起自己的事情来,不再往小楼看一眼。
夏琰琛的脸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难看过。
九娘把手臂从夏琰琛的脖子上放下来,她瞧瞧夏琰琛,又瞧瞧一旁的风浅吟,抿嘴笑道:“跟我上楼来,我告诉你们在哪里可以找到蓝雪。”
“不用上去,在这里说就好。”夏琰琛冷冷地拒绝。
九娘却“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现在可是你们有求于我,怎么反倒跟我摆起架子来了?”说罢她便转身进了小楼。
风浅吟有些茫然地走近夏琰琛,却发现夏琰琛脸上的怒意已经散去,又恢复成为没有表情的雕塑脸。夏琰琛一言不发,也走进了小楼,风浅吟挠挠脑袋,跟了上去。
夏琰琛跨入小楼第一层时就迅速把这一层的布置看了个清楚,这是他每到一个陌生地方时的习惯。小楼的第一层居然是用铁建的,而且出奇的空旷,没有隔间、没有屏风、甚至连装饰的花卉也没有,只在角落里设了一个上楼的楼梯;这一层还出奇地干净,像是刚刚打扫过的,没有一丝灰尘。九娘上了楼梯,夏琰琛与风浅吟跟在她后面。
九娘一边上楼一边说道:“来魔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千万不要激起那些人的好奇心,否则会死得很惨。”
“我们怎么激起那些人的好奇心了?”风浅吟不解。
话语间三人已经上了二楼,二楼是用适合居住的木质材料建的,布置得跟一般女人住的阁楼没什么两样,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九娘在一方软榻躺了下去,她一只手撑着脑袋,玉腿随意地搭在塌上,原来盖在腿上的紫纱滑了下来,白花花的大腿暴露无遗,她却混不在意,反倒是两个大男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风浅吟自认脸皮厚,平时跟女孩子说话总喜欢嘻嘻哈哈调侃几句,然而现在风浅吟却不敢胡说半句,女人的成熟让风浅吟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像个小孩子,这种感觉太让人不爽了。
九娘又“嗤”地一声笑出来,“你们两个呀,太干净了。”
“干净?长得干净?还是衣着干净?”风浅吟挠挠脑袋,好吧,现在连动作也像个小孩子了。
“跟长相、衣着有什么关系?”九娘瞥了一眼风浅吟,“你知道来去无踪蓝二侠吧,蓝二爷长得一副好模样,穿着打扮又是干干净净规规矩矩的,但他却会不像你们这样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每个来魔窟的人,都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背后充满了故事的,唯有你们两个一看就是涉世未深没什么经历的。这么干净的两个孩子来狼窝,怎么不会让群狼感到好奇呢?”
“谁说我们没有经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风浅吟有些不服气。
九娘讥诮道:“你们那些所谓的经历,左不过是幼时丧失亲人罢了。”
“你怎么知道?”风浅吟惊讶道。
九娘却不回答风浅吟的问题,往下说道:“你与你身边这位小哥的经历有些相似,都是幼时丧失亲人,直到现在依然无法释怀。只不过那位小哥硬要装出一副坚不可摧的样子,宁愿疏离众人,也不愿别人发现他的伤口;而你却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边装迷糊一边逃得远远的,企图忘记发生过的事情。别以为你们幼时发生的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也叫做经历,嘿嘿,在魔窟混的多的是被人抽过骨扒过皮、杀过别人全家也被别人杀了全家的,你们那些不算什么事儿。”
九娘话音刚落,利剑出鞘的声音立即响起,夏琰琛用锋芒剑指着九娘,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和来的目的?”夏琰琛冷冷问道。
九娘却丝毫不惧,她捂嘴轻笑了几声,调笑道:“哟,这不是锋芒剑吗?原来是衡山派的夏少侠呀,失礼失礼。”
“喵——”一声猫叫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不知从哪里蹿出一只大黑猫扑到九娘身上,九娘抱起黑猫逗弄道:“宝贝儿,是不是想我了?哎哟,你是不是又去角落里蹭了?怎么这么脏。”
“你以为我早就摸清了你们的底细,要布置什么阴谋陷阱害你们吗?错啦,我可没闲到去算计两个小孩儿呢。”九娘一边逗猫一边说,“至于为什么知道你们的经历以及来的目的,那都是我眼睛看出来的啦。你还真别不信。见的人多了,这眼睛啊也就毒了,我九娘阅人无数,看人哪还会有错?况且你们两个跟我以前见过的人一比,简直像白纸一样干净。”
夏琰琛面无表情地盯着九娘的那只猫,忽然又把锋芒剑收了。
“怎么找到蓝雪?”夏琰琛问。
“这个简单。你们一直往南走,找到一个大戏台子,你们就在那儿等,等到天黑,蓝雪一定会到那里去的。”
“她去那里做什么?”夏琰琛又问。
“她被人悬赏,万两黄金那么高的赏金谁不动心,魔窟里有一半都想要她的人头。至于另一半的人,你猜怎么着?那蓝雪不知用什么法子,使得魔窟另一半的人护着她不让别人取她性命。这一方要杀蓝雪,一方要保蓝雪,双方僵持不下,便只好约定今晚在那大戏台上进行一次谈判,做个了断。”
魔窟的谈判,说白了就是一场杀人游戏。
“哎,”风浅吟扯了扯夏琰琛的衣服,“我们现在就过去吧,天马上就要黑了。”
“快去吧,可别错过了。”九娘轻笑道。
可夏琰琛却一动不动,他面无表情,眼睛盯着九娘怀中的那只猫。
九娘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身体的曲线妖娆到极致。她偏着头看夏琰琛,嘴角勾了勾,用一种十分暧.昧的语调对他说:“夏少侠是不是想跟九娘发生点美好的故事再走呀?”
“就在这里。”夏琰琛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风浅吟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看鬼似的看向夏琰琛。
难道夏琰琛真的想在这里跟九娘做那种事情?天!原来夏琰琛深藏不露啊!一瞬间风浅吟觉得他受到了世界的欺骗。
“谈判的地点就在这里,而不是你说的那个大戏台子,对吗?”夏琰琛又说。
风浅吟“呼”地松了口气,小声嘀咕:“就不能一口气说完么,这样很吓人。”
“嗯?”夏琰琛奇怪地看向风浅吟。
“没事没事,嘿嘿。”风浅吟心虚地傻笑,“不过你为什么说谈判的地点是在这里?”
“这栋小楼的第一层不住人,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像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准备在那里举行一样。”
“你不知道有些人是见不得自己房子有一点点脏的吗?”九娘依然暧.昧地笑着。
“可你一定不是那种人。因为你的猫在二楼的角落里滚一圈就蹭上了灰尘,你却没有太在意。”夏琰琛的语调冷冷静静,“住人的二楼却不如不住人的一楼干净,这不是很奇怪吗?况且一楼如果不是专门建来打架的,为什么要用铁来建造,还那么空旷?”
九娘眯了眯眼,重新打量了夏琰琛一番,“夏少侠心细如尘,不错嘛。你说的没错,我刚才撒了个谎,今晚他们谈判的地点就在楼下,而不是在什么大戏台子。”被夏琰琛揭穿,九娘却不恼不怒,“这小楼恰好处在魔窟中心,我这人又爱热闹,所以每次魔窟有类似的事情呢,就都聚在我这儿解决咯。他们动刀动枪的,我怕一个不小心把我这小楼弄塌了,便差人把一楼改成铁制的。”她忽然摆摆手,露出一副疲惫的样子,“好了,我现在想洗个澡,你们先下去等着吧,到了晚上就能见到你们相见的人了。”
夏琰琛与风浅吟离开后,九娘却没有去洗澡,而是躺在塌上抱着黑猫逗弄起来。
这时,一双手搭上九娘的肩膀。
“我让你告诉他们今晚谈判的事情,你怎么逗了他们这么久呢?”男人的声音淳厚而温和,埋怨的话语听起来却全是宠溺之意。
九娘放下猫,跪坐在榻上,她用手勾住男人的脖子,使他弯下腰。此时九娘的骨头像是被抽走了似的,软塌塌地挂在男人身上。
“那个夏琰琛长得好看,我就是想逗他嘛。”九娘轻轻咬着男人的耳垂,在男人耳边低低地说。
男人却不生气,而是柔声说道:“你觉得他的模样好看,下次我就易容成他的样子来见你,怎么样?”
九娘“咯咯”笑了起来,直到眼中笑出了泪花才停下,“我怎么忘了,无论是多好看的脸,千面客都能复制出一模一样的来。”九娘的手抚上男人平凡至极的脸,“不过我不许你来见我的时候易容成别人的样子。风尘九娘阅人无数,但最喜欢的还是你的脸,”话语间,九娘的手已经游移着钻入了男人的领口,“以及,你的身体……”
九娘痴迷地把火热的唇贴上男人的唇,男人也不再矜持,他的手将九娘身上的遮挡物一扯,美丽的风景立即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
春宵一刻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