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慈和宋莲一路不停歇地赶到了湖南都城朗州,因为她们知道慕容延钊、李处耘处理完江陵城安民收编之时,就是大举进发湖南的时候了。
到了朗州城后,发现城中一片太平祥和之状,一打听才知张文表叛乱已被平定,且反贼都已被诛杀。
苗慈心中一喜,想这赵匡胤也无继续派兵前来援助的理由了,不想宋莲却道,
"赵匡胤定不会就此作罢撤军的。"
"何出此言?"
"赵匡胤此次出兵,本就是项庄舞剑,意不在援助而在攻城掠地。迅速拿下江陵,即可见其野心。只怕很快就要攻到湖南来了。"
"月儿,你到甚是了解赵匡胤此人啊!"
"徒儿也不认识他,更谈不上了解,只是从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推测而已。"
苗慈知宋莲聪慧异常,料想北宋之人绝非善类,必须得提醒湖南幼主,于是苗慈再一次以道姑身份求见幼主周保权。
周保权年纪虽小,却也有几番见地,一听是得道仙姑,速速召见。
苗慈说明了来意,周幼主笑笑说:"仙姑勿用担心,我昨日已传信给大宋,告知他们叛贼张文表已被诛灭,可无需再派兵前来救援。"
苗慈亦笑笑道:"主上认为北宋会就此撤兵吗?江陵无端被灭之事主上不会不知吧。"
讨伐张文表的功臣杨师潘在一旁听后点头道:"仙姑所言甚是,主上,臣也认为赵匡胤绝不会就此罢手。"
"既然杨大人也这么认为,那么你们觉得现下应该如何是好?"幼主问道。
"请主上速速派军关闭城门,禁守城池。"苗慈道。
"臣同意。"杨师潘道。
于是,周保权迅速派兵分水陆两路严防死守,陆上拆毁桥梁,关门闭户,水上将巨大的石块木料沉在各个关键的水路滩头,把宋军所能前行的路全部堵死。
不出所料,李处耘收到周保权不用他们救助的信后,勃然大怒,未过三日,便全军出动,还带上了荆南原有的军队,直扑湖南,不料却遭遇了湖南人的严防死守,难以前行。
慕容延钊见情势不妙,于是即刻向赵匡胤请示。赵匡胤虽在千里之外,却觉得取湖南绝非难事,于是派人告知周保权:"宋大军来解你危难,你却拒之门外,岂不是自取涂炭!"
"自取涂炭"四个字分量之重,湖南人岂能不知,但现下已无退路,若放宋人进城,必是步荆南的后尘,只能拼死一搏,恐还有幸免的机会。
但事实上,湖南之举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自取涂炭"对李处耘来说,却如同上方宝剑一般,点燃他的勃勃野心。由于这是李处耘第一次领兵出征,为了立功搏前程,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反抗他,更不能战胜于他。于是不出半月,李处耘便率先锋攻打朗州。刚到城郊处就遇到了湖南军队,李处耘一战大胜,不仅杀了很多人,还捉了不少人。
然而可怕的是,李处耘竟然从俘虏中挑出几十个肥胖的,架起锅,点起火,将人扔进去烹煮,之后再让自己的战士当着其他俘虏的面吃下去,这等残忍至极,丧心病狂简直无以复加,更是史无前例。
李处耘没疯,他的确就是一个凶残的暴徒,他要让所有的湖南人恐惧,望之生怵,不战而胜。
这一骇人听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朗州城,别说十一岁的幼主了,即使是成年男子也无法忍受。
这个消息也同样传到了宋莲和苗慈的耳中,不想宋莲听闻此事后竟然头痛难忍。
"月儿,月儿,你没事吧?这赵匡胤的手下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所作所为甚至不如**,可见此人也必是暴君,定得不了天下,即便得了,老道也一定要替天除恶。"苗慈愤恨道。
"师傅,徒儿刚才听闻此噩耗,头部一阵剧痛,脑海中突然闪过屠城的血腥景象,这定是我过去的记忆闪现,难道赵匡胤还曾派人屠城?"
"师傅闭关多年,很多事也不甚了解。徒儿莫不是曾经受过赵匡胤手下的欺凌。"
"徒儿也不知,只是徒儿心里好难过,好难过,为什么赵匡胤手下竟是如此凶徒,为什么徒儿会感到那么莫名的痛心和失望?"说着说着,宋莲竟哭了起来,这种伤心绝非来自恐惧,而是极端的失望难过,苗慈隐隐感到自己的徒弟和赵匡胤之间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整个湖南被李处耘怔住了,一夜之间失去了战斗力,很快李处耘便攻入朗州城,抓住了幼主周保权。
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李处耘的胜利并没有给他带来荣耀,由于他的残暴,不仅湖南民愤大起,兵民齐叛,自己手下的士兵也因为李处耘的严刑峻法,发动叛乱,慕容延钊本就是带病出征,这一下也被李处耘气得一病不起,不久便病逝了。
然而,最生气的却莫过于赵匡胤,他一向反对屠杀,发动战争只是为了统一天下,还百姓一个万世太平,绝非为了杀戮,当年他坚决反对柴荣屠城即可见一斑。何况得天下关键是得民心,而现下李处耘的所作所为竟是置赵匡胤于不仁不义的暴君之地,简直可恶至极。
于是赵匡胤火速下诏,即刻罢黜李处耘为淄州刺史,大赦荆南、湖南所有叛乱,叛乱者免其罪,同时免除当年茶税及各种杂税,再免去荆南地区当年夏税的一半。尽一切所能安定民心,对李处耘也算是仁至义尽。
很快,荆南、湖南叛乱平息,归顺大宋,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当然,这件事也给了赵匡胤一个深刻的教训,李处耘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就是因为他权力太大却又得不到约束,于是赵匡胤决定一举收回地方的管辖权、财权以及司法权,统一分派文官到各州县担任知州知县,并将各州军队中高大威猛符合标准的士兵调至中央军队,如此迅速实现高度集权,以防地方权力过大,为祸一方。
这一切宋莲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之前的伤心难过竟被赵匡胤一件件的政令抚平了,曾有一度她和众人一样恨北宋,但这种恨却带着莫名的怜惜,而如今竟又莫名地感到欣慰和快乐,甚至产生了想见见赵匡胤的念头。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想不明白,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认识北宋的皇帝,因为自己的口音是南唐人。她应该去南唐找寻亲人,寻回自己失去的记忆,但是师傅苗慈却一心要阻止赵匡胤一统天下的脚步,下一站赵匡胤会指向哪里,而他们又该去哪里?
而何去何从的问题竟也同样地摆在赵匡胤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