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方和莱曼躲在一个浅浅的弹坑里，也被两挺机枪的火力压得无法起身。李大方抬起头，见从苏军机枪阵地的斜后方又冲出几个苏联大兵，正把手里拎的一个炮筒模样的东西竖在地上。
“他们拿的是什么东西啊？”李大方问莱曼。
莱曼擦擦脸上汗水，从弹坑里小心翼翼露出半个脑袋，朝李大方指的方向望过去，脱口而出：“这下完蛋了！是迫击炮！”
话音刚落，对面苏联大兵把一枚炮弹放进了几乎垂直向上的炮管里，让它自由落体落入炮管底端触发引线。只听“嘭”的一声，炮弹窜出炮管，画了个抛物线，落入德军正在龟缩的这片区域。
一声巨响，三个德军被炸上了天。“迫击炮！迫击炮！快射击迫击炮！”德军士兵纷纷大喊，几个倒霉蛋沉不住气，起身射击，结果被两挺机枪打成了筛子。
苏军的迫击炮持续装填，短短两分钟就发射了四发，把德军炸了个人仰马翻。这只突击队组建时是一百五十人，在路上遭遇地雷报销了二十一人，截至目前的战斗又阵亡三十九人，重伤十人，现在有战斗能力的只剩下八十人。
“我需要一个志愿者！”上尉手里拿着一束手榴弹。这束手榴弹实际上是将七个M24式长柄手榴弹的战斗部捆在一起，再按上一个长柄，当做一个手榴弹使用，爆炸威力自然是一个手榴弹的七倍。
“俄国人的迫击炮小队和机枪阵地非常近，只要能把这束手榴弹扔在两者之间，他们全能报销！”上尉喊着，“谁去做这件事情！”
没人报名。大家都在算一笔账，现在龟缩的地方距离敌军还有约200米，像这样的集束手榴弹投掷的极限距离约50米。也就是说如果要完成这个任务，要先在枪林弹雨中狂奔150米，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李大方沉不住气了，他也曾经看过二战的书籍，苏军由防御冲锋再转为反冲锋的速度是最快的。现在小队没有充分防御，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伤亡每分钟在增加。再这样下去，苏军在重武器掩护下进行反冲锋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整只小队必将全军覆没，自己也跑不了。
他爬到上尉身边，一把抓过他手中的手榴弹，把拉环套在了自己的中指上。上尉一脸复杂的看着李大方，迟疑了半天，张口说道：“安，我好像看错你了，你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你愿意为了大家而牺牲自己。”
“你错了，我不是军人。”李大方说，“而且我不是为了你们，我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死在这么冷的地方。”
“费茨！”上尉大声突然喊道。
还幸存的士兵们面面相觑，这支队伍里好像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谁是费茨？”李大方问。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费茨。”上尉继续喊道，“我曾经说你们是必死之人，所以不告诉你们我的名字。我现在把名字告诉了你们，因为咱们都是已死之人了！等下我下令，全员起身给勇敢的安5秒钟掩护火力！德国人，你们到底行不行啊？！可别让这个人家给看扁了！”
“哦哦哦！“士兵们发出怒吼。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莱曼不知何时爬到了李大方的身边，“这必死啊！”
“那怎么办？没人去啊，所以只好我去，否则还不是一起死？”李大方侧过头说，莱曼只好摇摇头。
费茨上尉发出指令：“全都给我站起来！掩护射击！”
所有还能战斗的德军全部从龟缩的地方站了起来，手中武器一齐向两挺机枪所在的位置射击。机枪的强大火力瞬间扫倒五六个人，而后一下子哑了火，两个机枪手几乎同时被德军子弹击中脑袋倒在地上，旁边两个士兵马上把尸体推开，继续操作机枪，又有四五个德军应声倒在地上。战争就是这样，士兵不是固定资产，而是必然的消耗品。
德军射光了弹夹，重新趴回地上。李大方窜了出来，甩开两条长腿，一边怒吼着，一边向前冲着。他脑中一片空白，早已把是否卷入双方恩怨抛在了脑后，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反复着：“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时间仿佛放慢了，苏军没想到德军会采取这种自杀式战术，两挺机枪匆匆忙忙调转方向，瞄准李大方吐出两条火舌。无数子弹贴着他的身体嗖嗖飞了过去，他如同战神护身一般无法阻挡，跳过脚下一处又一处的障碍。
一百六十米……一百四十米……一百米……李大方像是吃了兴奋剂，又像是乘上了狂风，越跑越快。迫击炮小组的三个人见状也慌忙摘下步枪准备射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李大方早已来到五十米的近处，用尽全身力气投出了手中的手榴弹。
苏德双方的人都不再操作任何武器了，全部目光都集中在这束手榴弹上。手榴弹在空中缓慢画出一道完美的光滑弧线，直接落在了机枪阵地和迫击炮小组之间的一箱迫击炮弹旁边。苏联士兵都傻了，呆呆的看着这束滋滋作响的手榴弹，连跑都忘了，或者说他们知道这时再跑已经没用了。
“四……三……二……一……”李大方一边心中默念，一边扑倒在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李大方的耳朵瞬间失去了听力，他感到巨大的气流在把他向后推着，各种碎片和火苗射向他的脸。他只能把头埋低，双手紧紧扒住地面。
过了半分钟，他听到背后传来德军的欢呼声，这才慢慢抬起头来，机枪阵地也好，迫击炮小组也好，所有苏军都消失不见了，仿佛什么都没剩下。只留下一地焦黑。
“叮咚，获得英雄壮举（银）勋章，徽章说明：敏捷+5，爆发力+8，运气+8，危险感知2级。”一个声音在李大方耳边响起。他心想，前面获得的两个勋章都是铜的，这次出生入死，总算是见着个银章，果然是付出越大，收获越大啊。
莱曼第一个冲了上来，狠狠拍了李大方的肩膀一下：“真有你的啊，把手榴弹直接投到弹药箱上，这下这帮人算是得到特别优待，加量不加价！”
其他士兵也纷纷跑了过来，对着李大方又捶又打，一脸钦佩，弄得他非常不好意思。“勇敢的李！”“勇敢的李！”士兵们不断发出欢呼声。
上尉走了过来，喊道：“你们干什么！以为战斗就结束了吗？！俄国人现在还藏在厂房里的各个角落，还等着和我们决一死战呢！医疗兵负责处理重伤员，所有还能动的都跟我往里冲！这里不是1939年的波兰，而是1943年的俄国！斯大林格勒！”
他来到李大方面前，脸上又变成了死灰一般：“今天的事情我会写个报告交给上级，我会建议他们授予你一枚二级铁十字勋章。现在，请你继续履行军人职责。”说罢就率领士兵进入了厂房。
“这个家伙，看你的眼神和刚才完全不同了嘛。”莱曼走了上来说，“我看你如果刚才死了，也许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崇高了。”
李大方两腿还在哆嗦着，心想这人对他什么态度无所谓，关键是能够死里逃生就好，也拎着枪和莱曼走进了厂房。
……
也许是苏军没想到德军会这么快的抓住自身防御弱点而展开反击，对于这座工厂的防御明显是外强中干。刚才那朝向西面的三处机枪阵地和一个迫击炮小组就是苏军防守的绝大部分力量。
在结构复杂的工厂内部，还有一些苏军士兵在抵抗，但是在德军精锐面前不堪一击，没一会儿就全部阵亡，德军的损失几乎为零。
德军从西面攻入是一个半小时之前的事情，现在费茨上尉开始部署士兵，要求他们在工厂的东面加固阵地，防御苏军可能的反攻。他将还能战斗的八十人分为四组，分别在四处地点隐蔽下来。他鼓舞士兵们道：“我们只要守住这里一个小时，第4集团军的装甲部队就可以开到，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李大方和莱曼一组人被安排在厂房的三楼。他走到窗子跟前，望着眼前的斯大林格勒。
一眼望不到边的庞大城市就像是在海底隐秘了上千年的古代遗迹，所有建筑物全都是表面斑驳，残破不堪。阴云密布的天空中，偶尔飞过两架分不清是哪方的飞机，引来地面闪亮的高射炮弹，飞机被击中，就拖着浓烟盘旋着向下坠落。炮声、枪声，掩盖了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其他声音。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李大方站在窗边，又启动了罗盘，发现收件人就在正东方的五公里处。我靠，不会真的让我到这种地方去送快递吧？为了那熊孩子给老爸的一封信，真的要让我这么伟大的人去送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