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素虽然心里早有准备,此时还是一愣:“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林骁容摇了摇头:“见过我爸的人,都说我们长得很像,如果她是,不可能认不出来,至少也会有一点反应。”
“那之前你怎么觉得她是呢?”池素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已经越问越多,她只是看着林骁容一脸颓废又失落的模样,想起了曾经的那个自己,她记得上一辈子,亲生父母离开江州的那个和风细雨的早上,她背着自己的小书包一大早赶去车站,可人已经走了,她呆呆地望着远去的火车尾巴,满脸都是细小的水珠子,早已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眼泪。
“我也是今年才知道这件事情,找了很多线索才找到她身上,没想到结果跟我想的还是不一样,”林骁容自嘲地笑笑,“是我太过自以为是。”
池素仔细想了想:“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根据是什么,但是你找了她这么久,不能只因为她认不出你就这么放弃,也许事情还有别的隐情,不是吗?”
“是,”林骁容已经从一腔情绪中恢复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不过,你好像不小心又知道得太多了。”
池素下意识地捂住嘴,很快反应过来对方又在**自己,哼了一声瞪回去,提起步子就打算扬长而去。
林骁容快手拦住她:“不管怎么说,今天谢谢你,池素,还有,刚才的广告创意确实精彩,你很有天赋。”
“哼,”池素轻轻哼唧,“谢谢林大少爷夸奖。”她突然反应过来:似乎林骁容对她说的话越来越多了,也不像以前一样总是板着一张冰山脸。
看看,时间一长就装不下去了吧。池素心里暗暗一笑,早已将方才对他的那一点点同病相怜之情给抛到了脑后。
接下来的事情,比池素原本预想的还要顺利,郭子清大手笔一挥,白雅的档案就被放行了,离开前白雅气势汹汹地冲到郭子清的办公室里,关上门后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纺织厂的众人就看到白雅又气愤又憋屈地离开了,从此就没有再回去。
与此同时,池素在新广百货的宣传阵势才刚刚掀起。只见五楼家居广场一上来正对楼梯的空白处,就摆放了一张大床,床上铺好了一副打磨精美的麻将凉席,一位年近五旬的老阿姨站在床边,殷勤地请来往的顾客躺上去试一试。旁边硕大的宣传牌上写着:凡是今天躺上去试试看后,确实觉得麻将凉席比传统凉席要好的,可以在旁边抽一只签,有机会可以获得一副免费的全新麻将凉席。
这样的一招出来,不少夏季带着老公来商场里蹭空调的主妇们纷纷派遣自己的丈夫上去躺一躺,反正自家男人嘛,皮厚,躺一躺、抽个签也损失不了什么,没准还能抽到奖不是!这么一来,这大床周围就站满了看热闹的人。而原本抱着混个奖的心理去尝试一下的顾客,主要都是家里的男人,有好几个试过之后,都竖起大拇指夸赞凉席的凉快和舒适,这样一来,吸引的人就更多了。不一会儿,已经有主妇们顾不上面子,也坐在床上开始感受起来。
蔡庭泽同池素站在不远处看着热闹的场景,两人相视一笑。
蔡庭泽问道:“你这个想法虽然简单,我看效果挺不错嘛。”
池素无奈地一摊手:“没办法,你们五楼的中心展厅这么贵,我要是不下点本钱,连这点广告费只怕都收不回来。”
蔡庭泽两手环抱胸前笑道:“这还不容易,你把这个凉席卖得贵一点,不久收回来了?说真的,这两天要是卖得好,我可以向爸爸替你们申请一个临时柜台,比花车看上去要上档次一下,怎么样?”
池素摇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们的花车租金已经够高的了,真要换成柜台,只怕我们要哭出来。”
蔡庭泽哈哈大笑,又问道:“我是认真的,麻将凉席是新产品,为什么不卖贵一点?”
池素道:“麻将凉席你也看过,你觉得做起来难不难?”
“这个嘛,”蔡庭泽想了一下,谨慎道:“看起来似乎不太难,主要是加工手法要精细一些。”
“不是不太难,是根本就很简单,”池素一脸苦笑,“你相不相信,哪怕今天一床麻将凉席没卖出去,明天都会有人琢磨着要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来了。”国内就是这样的风气,一看到有新东西,大家一窝蜂地都会扑上去抄袭,直到将这个新产品新行业做到利润率低到零为止。
“所以麻将凉席虽然新,但是没办法长期保持高利润的,”池素两只手在空中一比划,“这个生意我想长久做下去,那么今年的价格就只能是略高,比精品草席的价格高出那么一点,显得精致有档次,又不会贵到让人不想买。这样先让顾客们熟悉‘岩竹’这个品牌,明年市场上出来跟风的产品,我们好歹也有个口碑在。”
“所以你才觉得花车就够了,也是,在消费者的心理把握上,你还真是个细致入微的人。”蔡庭泽笑着夸赞道。
池素不好意思地道:“其实用花车主要还是降低成本,毕竟我现在也没把握到底能卖出多少凉席。而且用花车,也有个坏处,就是品牌下面定位中高端的产品不容易卖出去。”
“我看那边已经有人问在哪里有卖了,咱们过去看看!”蔡庭泽说着拍了拍她肩膀,两人就朝着买凉席的花车走去。
“诶,你这边还有好几个品种,有意思,”蔡庭泽好奇地仔细看了看花车旁的介绍牌,“特级精品翡翠竹凉席,优级精品玉竹凉席,一级精品青竹凉席,呦,这儿还有特惠产品毛竹凉席。我说就这么几个花车,你还弄出一个系列来了!”
再看看花车旁负责售卖的,清一色都是四五十岁的阿姨们,她们此刻口齿异常伶俐,对着前来看货的主妇们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就在两人围观的这一小会儿,眼看着就有人掏钱买走了七八幅凉席。
蔡庭泽有些目瞪口呆:“想不到第一天生意就这么好!”
“现在还有四个小时商场关门,要是今天卖不出两百幅来,就算是失败了。”池素平静地道。
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蔡庭泽颇为兴奋地说:“池素,我发现你的想法了,你设了这么几个档次的凉席,但是里面卖的最好的,是第二档和第四档。第一档的凉席虽然用料异常精美,但是只挂了一幅摆在外面用来提升品牌档次,只怕你根本没指望有人来买。第二档价格只比一般的精品草席高一成,而第三档虽然价格上要低两成,可质量跟第二档差别实在太明显了:第二档上的竹片色泽洁白均匀,连接竹片的丝线也显得精致许多。两相对比之下,一般的顾客都会觉得第二档明显最有性价比,自然会买第二档。最后第四档,就是给有心想要尝鲜,又不太舍得花钱的顾客,第四档的尺寸偏小,适合单人床,多半是买回去给孩子或者老人用的。”
池素对他竖起大拇指来:“不愧是新广百货的少东家,我那点小心思一下子就被你看穿了,哎……”
蔡庭泽既有些得意,又带了几分羞愧:“哎,我这不算什么,最多是个马后炮,你能想出来这么个点子,那才是真厉害!”说着他又好奇道:“唉我说,你几个售货员从哪里找来的?怎么一个一个都这么卖力?我们家怎么就很少找到这么能说会道的售货员啊。”
池素倒也没有藏私:“这几位老阿姨,都是原本纺织学院针织厂的工人,眼看厂子快要倒闭了,她们只能出去接私活。这个年纪的女人,上有老下有小,正是压力最大操心最多,但偏偏又最难找到正经工作的时候。我妈把她们找来简单培训了一下,不给底薪,但是每卖出一副凉席,就给她们半成利润做奖金。”
“半成利润!”蔡庭泽有些咋舌,“难怪她们这么能说!这样一来一天只要卖出去二十副凉席,这奖金提成就能超过一般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她们生活本来就困难,你再这样许以重金,难怪每个人都拼了命要干活儿!”
池素含笑点头:“没错,就是这样,响鼓还需重锤敲!”
“哈哈,说得好,好一个响鼓还需重锤敲!”一个洪亮有力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两人猛地一回头,纷纷开口叫道:“蔡叔叔好!”“爸!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要是不来,岂不是白白错过了一个人才!”新广百货的蔡家昌蔡经理,正是蔡庭泽的父亲。他笑着看向池素:“小姑娘,听阿泽说你在班上,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想不到经商也这么有头脑。以后毕业了,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新广百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