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素浑身僵硬地站在几盆不知名的蓝色小花后面,身体微微向后倾斜,靠在背后的红色砖墙上,明明已是春天,她却觉得一阵凉意从背后透过来。
林骁容紧紧绷着一张脸,距离她的脸不过半臂长,修长的身躯投下一大片浓暗的阴影,将她瘦削的身子笼罩在当中。
他似乎在用力压抑着一腔怒气,开口缓缓说道:“你倒是镇定得很,把事情搅得一团糟,拍拍手就想走,哪有这么容易!”
池素对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朗男人面容,不知为何竟然浑身紧张到要瑟缩,大约是被他全开的气场镇住。她深深吐纳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挺了挺胸,道:“林先生说笑了,把事情搅得一团糟的人,明明是你。”
说完这句话,她不知怎地突然觉得有了底气,声音渐渐放开了,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从嘴里蹦出来:“我只不过是个靠着自己的勤奋努力想要挣钱改善家用的平民百姓,从来没有赚过昧着良心的钱,更没有想你说的那么不堪。我池素从来问心无愧,是你自己高高在上,拿着有色眼镜看人,看到年轻女孩就往不好的方面想。照我说,是你自己心里不干净,才会把别人想得那么龌龊!”
“是吗?看来还是我误会你了?”林骁容轻蔑地笑了笑,继续道:“看来有人看到你跟杜彻中午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约会,周末陪中年男人去郊区旅游,还有带着小男生去医院看妇科,都是假的了?”
池素闻言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怎么,都被我揭穿了,反而说不出话来?”林骁容丝毫不掩饰面上的厌恶,“自从我那个宝贝堂弟对你着迷,整天念念叨叨,我这个做哥哥的少不得要帮一帮他,做个调查。本来听说你是家教老师,我还惊讶了一番,毕竟这么小年级的奥数老师还真是少见。现在看来,哼,真是不清楚你跟我那个堂弟每天关在楼上的房间里,那几个小时都在干什么!”
池素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梳理了一番,顿时恍然大悟,冷声道:“我好心给同桌补习功课,找以前的老师帮忙找工作,帮助贫困的学生家长挂号住院,竟然被你说得这么难听!你这简直就不是在做调查,而是给八卦杂志当狗仔!”
林骁容在部队呆了好些年,虽然听不懂什么是八卦杂志什么是狗仔,但听到一个“狗”字,也晓得池素是在骂他,手一伸就将池素的肩膀并胳膊一推地整个按在墙上:“你敢骂我?”
池素顿时后背一阵凉飕飕的,她脑子里还惦记着下周要开张的面包店,实在没心思在这等豪华酒店同什么官家子弟纠缠不清,更何况自己明明是清清白白赚钱还被人这样侮辱,她心中气急反怒,一股火苗在胸腔熊熊燃烧起来:凭什么这些大家公子哥儿就可以狗眼看人低?她只不过是做个家教补贴家用,结果还要被人这么污蔑!
情急之下,她忽然心里一动,伸手抱住低头询问她的男人宽阔的肩头,将他一把往下拉着凑近,将嘴凑他耳边婉转道:“四下无人,林先生还巴巴地跟着我跑到后院这么偏僻的角落来,是不是也对我有什么想法呀,嗯?”最后这一声问,尾音袅袅,慵懒妩媚,更兼她吐气如兰,呼吸温热,很快林骁容的耳朵就烧了起来,连带着那半边脸也红了一大片。
他猛地后退了半步,愤然道:“你这不知羞耻的女人!你要再不说实话,看看我有没有办法对付你!”
池素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直起身子微微低下头:“好,我说还不行吗?林先生,您也别逼人太甚。”
林骁容轻哼一声:“对你这种小小年纪就满是心机的女人,不逼你根本就不说实话!”
“我想说的就是……”池素猛地抬头,提脚对准林骁容的重要部位就是狠狠一下,只听的男人“嗷”地一声呼痛,一下子整个人半蹲在地起不来。见状她抬腿就跑,边跑边道:“这一腿敬你识人不明,下次看清楚点再说!”待声音消散在空气中,她的人早已顺着后院的大门溜得不见踪影。
林骁容好半天才提起身子来,半扶着墙壁,心里气得发毛:下次被自己逮到这个小娘们,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他站直身体,吐纳了几下平稳了呼吸,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仍然红热发烫,回想起方才那一幕,他仍觉得左耳垂上有些痒痒的,仿佛那少女喷过来的香暖气息。
“自己在乱想什么!”林骁容用力晃了晃脑袋,有些自嘲地想:“自己白当了这么些年兵,大老爷们在自己面前也得乖乖地服管,现在居然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要是让以前的战友们晓得了,肯定得笑掉大牙。”
“骁爷!总算找到你了!”“难怪到处都看不到你,骁爷,你不会是怕我们灌酒,这才一个人躲到这儿来了吧。”“谁说他是来躲的,骁爷的酒量那可不是盖的!”身后传来几个嘻嘻哈哈的声音,都是平日里跟林骁容家相熟家族的子弟。
林骁容回过头来,努力压下心头的纷乱和疑惑,沉声道:“里面太吵,出来透透气。”他大步上前走过去:“走,咱们去大战三百杯,今天不醉不归!”说着就在几个哥们的簇拥下,热热闹闹地回到了宴会厅,只将一丝旖旎带痛的回忆藏在心底。
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池素咽在肚里谁也没提,等过了周末又一周一上学的时候杜彻问起来,她也只是淡淡道:“觉得里面有些闷,就先走了,看到你忙就没来得及告别。”
杜彻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温声道:“那天的事情确实委屈你了,骁哥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平日里为人很正直,这次他可能是误会你了。不过你也回敬了他,这事儿也算是扯平了,以后你离他远些就是了。这次的事儿,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计较了行么?同桌大人。”
说着他凑近了一些:“你那天晚上真美,我妈后来还特别问起你,说以后有空想请你去家里做客。”
如果是从前的池素,听了这话肯定消了气,还会对宋兰多出不少好感来,少女情怀地羞涩答应。
可活过一世,池素清清楚楚地知道杜彻的母亲宋兰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眼高于顶,一般人根本就看不上,能教她热脸相迎的,不是身份地位相当的,就是她有求于人。
而自己现在一穷二白,哪里有什么她能看得上的地方,所以这话多半是杜彻这个说惯了漂亮话的世家子弟在安慰自己,再或者,就是杜彻告诉了宋兰自己对池素的看重。
这种看重多半也是有着很强目的性的。
池素心里嘲讽,面上却带着受**若惊的笑容:“真的吗?麻烦你替我谢谢阿姨,那天见到阿姨我也很开心。阿姨看上去又年轻又高雅,和电视里的明星一样呢!”
杜彻一听也笑了,这才放下心来,他继而随口问道:“你那天穿的衣服,是什么牌子?看上去真不错。”
池素这下心里有数了:杜彻对于他觉得重要的人,从来都是滴水不漏,让人如沐春风,然而这样的“春风”,绝不会是白吹的。
她故作神秘地低声道:“这是我姨妈一个朋友的自创品牌,她是个欧洲学习的设计师,我是按照她的设计自己修改了一下。”L品牌确实是源自欧洲的国际著名品牌,她也没有说错。
“这样,”杜彻微笑着称赞她,“你的手真灵巧。”
池素同他虚与委蛇了一阵子,答应了下周去参加杜家举办的一个画展参观。
一放学,池素又毫不犹豫地火速离开教室,杜彻去隔壁教室跟朋友打完招呼回来一问,得知她早就走了,不由得有些意外:他怎么不知道这个书呆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活动了?
而池素则背着书包走进熟悉的咖啡馆里,一进门就看见沈通冲她远远的扬手打招呼,他的身边则坐着一名陌生的少年。
她快步走上前,笑着冲他们两个点了点头,对那名两眼异常明亮的少年伸出手来:“你好,我是池素。”
那名少年也笑着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的,那只手很大,手背上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手指修长,手感沉稳有力。少年干净略带慵懒的声音传来:“你好,我是沈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