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素？”乔一鸣穿着一身优雅的紫罗兰色小礼裙，足蹬一双奶白色小皮鞋，在人群中显得亭亭玉立，格外出挑。
“我也是刚来，看你好像来得挺早。”池素朝她象征性地举了举手上的香槟杯子，礼貌地笑了笑。
“嗯，”乔一鸣随口应了一声，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你这身衣服，是自己做的？”
“恩。”池素大方地承认了。
“想也知道你也舍不得花钱买名牌裙子，”乔一鸣还是一如既往地骄傲而犀利，“不过你手艺倒还行，这身有些味道。”她从来不轻易夸人，池素冲她笑了笑，晓得这句话已经算是她释放的善意了。
“池素！你来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杜彻今天梳着油光水滑的三七分，一身藏青色缎面西装，还带了一只同色系的缎面领结，里面衬衣带着复古的花纹，皮鞋是锃亮的尖头，整个人打扮得活像民国时期的洋派小军阀。他分开人群匆匆而来，整个人满面光彩，再看清池素的一霎那，他眼里闪过一道惊艳。
她穿了一身很简单的小黑裙，上半身做出V字形的领口，裙身上手工刺绣出一系列立体的花纹，古典风格的小飞袖显得她白皙的脸庞和脖子小巧精致而秀美生动。她这身黑色长裙质地很好，裙摆极富垂感，如同倾泻而下的瀑布一般，随轻轻行走的步伐拂动着，好像流动的水波，在灯火辉煌下呈现出丝质的波光。
她平时都是素面朝天，今天却淡淡地描了眉毛，涂了玫瑰红的唇瓣娇艳欲滴，显出平日里从来不得见的风情。
她是为了自己的生日宴会才这样精心打扮！
杜彻心头一热，迎上前去，温柔而坚定地挽住她的手腕：“来，我带你四处转一转。”见池素并不羞涩抗拒，而是大方地任他挽着，杜彻心里更加得意了，凑近她低声道：“你今天真美，让我再也不想看别的人哪怕一眼。”
“谢谢，你看上去也很英俊，和平时不太一样。”池素微微一笑，粉白的面庞上艳光初现，竟让杜彻心头一颤。
杜彻挽着她的手，径直穿过人群，走向一名身着黑色晚礼服的美貌贵妇，向她介绍道：“妈，这就是我同你说起过的同桌，池素。”又对池素道：“这是我妈，你可以叫她宋阿姨。”
宋兰飞快地上下打量了池素一眼，笑容满面地冲池素伸出手来：“好孩子，阿姨很高兴见到你，经常听杜彻说起你来。我最喜欢聪明的孩子，以后多来我们家做客。”
池素伸出手同她轻轻握了一下就马上拿开，面上保持着温柔的微笑，同她寒暄几句，这才被杜彻带着挤出忙着同宋兰谄媚搭话的人群，向宴会厅的角落走去。
一路上池素的大脑都有些眩晕，不是因为这宴会厅里灯火辉煌、花团锦簇，一副烟火鼎盛的景象，而是她突然又想起了前世她第一次来参加杜彻生日宴会的时候。
那时候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样有请柬有宴会厅的正式宴会需要做特别的打扮，只是穿了一身妈妈的旧衣服改制的衬衣长裤，就匆匆赶到了宋公馆这座豪华酒店。一开始见她一身寒酸打扮，侍者还以为她是前来帮厨的佣人，直接把她往厨房里带，还是碰巧前来最后确认菜品的杜彻看到她，这才把她又带了出来。
他将她带到一处远离喧嚣的静僻房间里，自己出去转了一圈，带回一套衣服递了过去：“喏，这是我一个堂妹的一副，应该跟你的身材差不多，快点换上吧。”说着他又刮了刮她的鼻子：“傻丫头，你穿着一身打杂的衣服来，别人怎么会让你进宴会厅，幸好我碰到了你。”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这样的杜彻，就是那个对她毫无保留地呵护和**爱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池素只觉得他有些虚伪：明明知晓她的家境和为人，却叫懵懵懂懂的她毫无意识地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而他只不过随手借了一套衣服，就化身为拯救灰姑娘的白马王子。
倘若是真正体贴她的人……池素想起了顾秉宪会将送给她的旧书仔细擦去灰尘，按照年级顺序标好，干干净净地装进袋子里，李童会在每次她讲完课之后第一时间冲上讲台替她擦黑板，一边擦还一边把她往台下退：“池老师您往旁边去一点儿，这粉笔灰吃多了不好，尤其是对女生。”
哪怕是素未蒙面的沈靖，每一次的邮件里都十分详细地提供她所需要的信息，尽可能的考虑到她这边各方面有限的条件，用她方便的方式将信息传递给她，这一次沈靖要回国见面，更是提前好几周就同池素安排了两次晚饭，其中一次是要向她介绍沈靖在国内合作过的公司伙伴。沈靖特意询问了她的口味和忌口，挑选了合适的餐厅，还告诉了她适合的着装风格，甚至还问要不要他从美国帮她挑选一套带过来。
大约是她从前太少感受到来自异性的关怀，又或者是她没有一颗善于感受生活细节的心。也许有人曾经也温柔地关怀过她，可是她因为不在意而错过了。
她曾经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跳入杜彻给的温柔梦里，不肯醒来。
杜彻挽着佳人，嗅着她清新自然的处子体香，只觉得心旷神怡。他知道池素家境贫寒，可见她今天一身质地优良款式端庄的礼服选得恰到好处，身处宋公馆这样全市首屈一指的豪华酒店也目不斜视，站在一众家世出众的名门子女之中，也是镇定淡然，通身的气质打扮不但不输那些名门闺秀，反而别有一番味道。
杜彻在心里暗暗夸赞了一番自己的眼光，竟然给他发现了这样一朵空谷幽兰。
然而他却不知道，池素上辈子早已见过宋公馆数次，和杜彻的婚礼也是在这里最大最为豪华的宴会厅里举行。前世这个时候的杜彻，衣着品位还局限在国内，顶多拥有多套托关系从国外进口的品牌套装，在江州市的豪门圈子里就已经是名声鹊起的品位佳公子了。而他开始懂得所谓的英国百年老店高级订制衬衣西装，还是同池素一起去了魔都之后，同那边的海派生意人接触，这才渐渐发展起来的爱好。
跟着他受过熏陶见过世面的池素，此时看着满宴会厅的华丽衣着，一点也不觉得羡慕，反倒觉得这样夸张艳丽的衣饰有些过时了，她反倒更喜欢几年后从国外流行到国内的经典简洁风格。正如她身上的这套衣裙，就是根据她前世曾经见过的一套国外大牌的经典款所制作而成，良好的材质再加上贴身的剪裁，着实非常衬她。
两人各怀心事地款款走动，虽然都没有说话，但一个满面**、英俊潇洒，另一个气质清纯、身材高挑，很快就吸引了一众目光。在场的人大多认识今天的宴会主人杜彻，却对他身边的少女感到很陌生，一时间，已经有心热的公子哥儿开始私下打听池素的名字和来历。
忽然一阵香风拂过，一个鲜红色的耀眼身影拦住了两人的去路：“杜彻哥哥，这位姐姐是谁呀，她这身裙子真好看，你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池素抬起头打量了面前的少女，她身着正红色的荷叶裙，肤色洁白如奶，五官小巧精致，脸上带着天真的神情。“她刚才只是夸自己的裙子好看，丝毫没有提到人，但愿是我想多了。”不知道为何，池素总觉得这少女的目光紧紧粘着杜彻，偶尔看自己一眼，也是充满了敌意。
杜彻冲迎面而来的娇俏少女温柔一笑：“语妍啊，刚才我正想找你来着，到处都没找到你。”
“是吗？”林语妍撇了撇嘴，“我刚才就跟骁哥在那边，杜伯伯跟我们说话呢。”
“哦？我爸找你们？是不是上次你来我家，又忽悠我妈看上了什么首饰？我可跟你说，我爸最近头疼的事儿可多了，你家公司要是有，他肯定二话不说花钱消灾。”杜彻笑着从旁边的侍者手里托盘上取来一杯新的香槟放在林语妍手中，换下了她那只空杯来。
他这样明显的体贴示好，显然令林语妍相当满意。她扑哧一声也笑了：“我哪儿敢呀，你爸是想跟骁哥说话呢，可没说两句，骁哥就有事儿出去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总是神神秘秘的。”
说着林语妍看了一眼两人挽住的胳膊，一脸亲热地走上前来一把将池素的胳膊给拽了出来，嘴里问道：“这位姐姐怎么称呼？看您气质这么好，又端庄又大方，您是杜彻的姐姐吧。”
池素将少女的小小心机都收入眼底，浅笑道：“不是。”
“那是他学姐？”林语妍两只圆圆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瓷娃娃一般的面庞在明亮灯光下，显得格外精致可爱。
“语妍别闹，池素是我的同桌。平时承蒙她关照，我才能不挂科。”杜彻笑嘻嘻地凑了上来，两句话就让林语妍觉得：他和池素的关系，只不过是同学之间的求助与被求助罢了。
林语妍这样一想，看向池素的目光也稍微柔和了一些。她的父亲是林氏家族二房的长子，老家在沿海的福南省，林家二房做得是珠宝生意，由于近来在江州市附近的州县里发现了有开发价值的矿藏，再加上想要开发这一块的市场，她父亲就带着一家三口来到湖广省，住在自己堂弟——林家三房长子在市中心明庭花园的大宅里。
出于这样家庭出身的习惯，林语妍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池素家里是做什么的。池素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浑厚的嗓音。
“她家可不是你想的那样。语妍，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觉容找的那个新家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