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素抬起眼睛：“你能帮我？”
看她似乎并不相信自己，杜彻收起笑容，严肃地点头：“这个钱我可以出，我还知道一个不错的英语家教，不过……”
池素无所谓地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得回去问问我姨妈，她从来不让我随便麻烦别人。”
杜彻眉头一皱：池素家那个姨妈确实管得宽，这一点他早就听别的女生提过了，只要池素在外面留得晚一点，她姨妈就会找过来。
杜彻一脸苦笑：“你怎么就不听完我的话呢？只不过是想请你下个月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好同桌给给面子吧。”他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些，池素立刻收到周围刺过来的妒忌目光无数。
她干脆一摊手：“你也知道我家穷，能去你家参加party的都不是普通人家，我这么寒酸的朋友，也不怕丢了你的面子？”
“不怕不怕，我妈最喜欢看到我跟学习好的同学做朋友。”杜彻一脸笑嘻嘻地凑上来。
池素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讲台前，清了清嗓子。
杜彻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猜不透她想做什么。
谁知道池素只是大着嗓子吼了一声：“现在收昨天的数学作业，大家分组把卷子收上来！”数学作业向来最为大家所头痛，于是教室里顿时乱成一锅粥，各种借卷子对答案的声音沸腾起来。
“池素！”杜彻叫住她，低声又道：“你就来玩吧，不止是有咱们班的几个人，还有我认识的一些哥哥姐姐，他们有江城大学还有京城魔都的大学生，甚至还有国外读书工作的人，英语很好。你不是一心想考好大学吗，去跟他们交流一下，肯定对你有帮助。”
“好，只要姨妈不反对，我一定去。”池素想了想说道，冲他笑了笑，转身利落地收起作业来。
不得不说杜彻一直很善于揣摩人心，他这话一出来，池素立刻有些心动。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她毫无疑问自己这一次一定能考上好大学，但对于国外的学习和生活，她心里确实有一些向往。前世有一件连杜彻也未必十分清楚的事情，就是池素自学了好几年英语，水平比同龄人高出不少。
高中的时候苦学英语，她是为了高考，上了大学又是因为她曾经听宋兰提起杜彻有可能会出国，担心自己跟不上他的脚步，暗地里很是下了一些功夫。顾秉宪给她带了一些珍贵的原版教材和资料，那里面几乎每一段对话每一篇文章，她都下功夫背过研究过，以至于后来在她上大二那一年，顾秉宪回来看她，惊奇地发现她一个没有出过国的中国人，竟然发音标准，说了一口流利的英语，将他狠狠地震惊了，连连夸她用功，还鼓励她也申请奖学金出国。
可惜后来一切都突然改变了，杜彻大学期末考试作弊牵连到她，她又在上课的时候突然晕倒，被查出怀了身孕。在那个时候，女大学生未婚先孕绝对是丑闻，学校立刻勒令她停课回家。随后杜家女主人宋兰匆匆来到魔都，也不知道跟校方达成了什么协议，结果是杜彻不做处分，而她被要求退学。
那个时候杜彻已经有几个月没怎么理睬过她，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偶尔同她在一起也只是想是发泄欲望一般，让她只能咬牙承受。而杜家向来对她不闻不问，仿佛她只是杜彻豢养的宠物。可这一次宋兰的态度却发生了天大的变化，她一改从前对池素的冷淡态度，温柔地劝她回家养胎，还亲自为她定制了铂金戒指，表示认她做杜家唯一的儿媳妇。
她就这么被杜彻圈养在魔都的小公寓里，不见外人。
姨妈白雅知道这件事情，找上门来要带她走，还要去跟杜家闹，却被一心想嫁入杜家的她拒绝，气得白雅心脏病突发，住进了医院。后来白雅的一个远方侄儿过来把她接走了，说是去南方疗养。直到她嫁给杜彻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姨妈都没有露过面。而她前世所见到姨妈的最后一面，就是白雅痛心疾首的怒容。
她上辈子一共只看到过白雅两次这样的愤怒，最后一次是她为了爱情糊里糊涂地要放弃自己的前途，而第一次是她和杜彻孽缘的真正开始。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高三学生，她跪在白雅面前，哭求道：“姨妈，你就答应我这一回吧。”
白雅愤然道：“不行！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万一被发现，你这辈子就毁了！”
“不会被发现的，杜家都打点好了，”她仰起头看向姨妈，倔强得像一头小驴子，“更何况，杜家答应给我出本科四年的学费生活费，一次性付清，不然就凭咱们家，我根本读不起大学！”她想着：等我成了大学生，再凭借着这次冒险帮助杜彻，杜家一定会接受我……
她这句话就像一盆凉水泼下来，白雅瞬间泄了气，摊在沙发上喃喃道：“是啊，是姨妈没用，供不起你读大学，所以你就要去卖身……”
“我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你现在都下岗了，不这么做，我以后连个工人都没机会当！”她丢下这么一句话，气鼓鼓地随手拿了几件衣服，就从家里出去，坐上了杜家来接她的华车。
而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她已经被诊断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退学在杜彻的小公寓里，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只能读书逛街打发时间，虽然衣食无忧，但整个人形容憔悴，再也没有一点青春的朝气。姨妈冲她凄声喊道：“当年你说是为了你的前途，结果现在呢！看看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跟别人养的狗有什么区别！我真是对不起你妈妈，居然把你养成这个样子！”
……
池素长舒一口气，将收好的卷子整齐地码成一摞，放在讲台上。数学老师正好走进来，看到讲台上的卷子，对她满意地一笑，顺口问道：“池素平时周末都做什么？”
池素一愣，答道：“写写作业，陪姨妈做家务。”
数学老师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一张纸递给她：“你看看这个比赛，有空可以准备一下。”
池素接过来一看，原来是高中生数学联赛的初赛通知。数学类的比赛她非常熟悉，原因无它，只因在高考之前，数学一直是最适合穷人拔尖的学科。
从前她家里穷，买不起许多书，好在顾秉宪有一些很好的理科书留给她。文科和理科最大的不同在于，文科就像一个水池，读一本书就像是灌入一桶水，费了很多时间，也不见池面增长一点儿，必须不断坚持长时间地大量广泛涉入知识，才能有明显的效果。
而理科就不同了，她只不过是花了一个暑假，专心钻研顾秉宪留下的几本经典教辅书和卷子，反反复复做了两三遍，立刻就变成了全班前几名。后来她在奥数上如法炮制，还获了奖，进高中的时候免除了一部分学费。按照此时的国家政策，高中数理化联赛获奖，高考时有加分，所以前世的高中，她在数学和物理上都有所斩获，被同学们惊叹为天才，毕竟少见女生的理科成绩这么突出，还有不少街坊邻居来打听她的学习经验。池素自嘲地想：她真不是什么天才，只不过因为家里穷，没有钱出去玩，只能在家里解题为乐。
数学老师还提了提辅导班的事情：“平时的数学你都吃得很透了，奥数要难一点，隔壁青少年宫有一个周末班，是一个多年经验的奥数教练开的，你可以去看看。”说着他声音压低了些：“想报名的话就跟他说是我介绍的，让他给你便宜点，只用交一半的学费。”池素感激地冲他道谢，笑了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数学老师前世一直对她很照顾，从来不因为她家境贫寒而看不起她，反而给她提供了不少机会，比赛前还借了不少好书给她看，跟她讨论题目解法。在这样教学相长的过程中，可以说她已经成了一个高中奥数高手。
“自己这辈子倒是可以剩下去上课报班的钱了。”池素自己心里正偷着乐，忽然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想法没有抓住，只不过心里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应该去青少年宫看看。
晚上放学先去了顾教授家，她灵机一动，趁着顾秉宪还没走，拉着他开始练习口语。一开始还有些磕磕巴巴，慢慢的感觉就找回来了。顾秉宪惊讶极了：“江州中学里的英语教学水平都这么高了！看来我们这些老人不努力都不行了呀。”
“没没，我经常去外语角找外教练习罢了。”池素编了一个借口。学校里虽然有外教也有外语角，但是人永远围得水泄不通，而且大部分是口音奇怪的中国式英语，去得多没准还被带坏了，她从来都是自己练习的多。
“小素这样勤奋的好孩子，没有学不好的。”张新赞许地看着池素，突然想起什么来，转头对顾秉宪道：“你当时高考和出国考试的英语资料还在吗？也拿过来给小素，她平时学英语用得着。”
顾秉宪立刻应声进屋搬了一摞资料出来给她：“这些都是历年的高考、出国的托福考试资料，很难得。尤其是托福资料，有一些还是爸爸托人从国外想办法弄的copy回来。”说着他摸了摸池素的头：“我周末就要回去了，这几天多过来，我陪你练练口语。”
“好，谢谢哥哥。”顾秉宪不论前世今生，真的都对她很好，就像亲生的哥哥一样，池素心里暖暖的，觉得鼻子突然有些发酸了。
可惜他上一辈子过得并不幸福，他从医学院毕业后原本一帆风顺，可惜为情所困，染上了酗酒抽烟的坏毛病，后来事业也受到了影响。她前世最后一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是他换上了胃穿孔，在美国住院治疗，丢了工作。
这一世，她一定要让他从感情的沼泽中走出来。
可顾秉宪从前从来没有正面告诉过池素他的感情经历，只是把她当做一个邻家小妹来疼爱。池素想了想前世零零碎碎收到的消息，决定在顾秉宪走之前同他好好谈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