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过后的没几天，就开学了。在休息了一个多月后，Z市的孩子再次遭遇了去学校的噩梦。在这之前，韩夜依然没有出现。周舟也没有出现。
第一天，和第一个多月前一样，我按时起了床。不用去车站做工的我，很快就把生物钟往后调了一个多小时。这对一个人来说，并不是很困难。人们只要是去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都是会无师自通的做好。比起学习这件事来说，是有过之而不及。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学习还要让我头疼的了。以前还有陆霄，他也是这么说。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还是没有变，依旧是这么说。
早上起床的时候，旁边江家胜睡过的地方已经是冰凉的了。他和我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我一样，早早地起来，和弄堂那群男男女女走去一起做工。虽然走的不是同一条，不过他们总是可以找到好的自我安慰理由，使一群目的地不同地人走在一起一点也不显得意外。
背起书包，打来房门走在过道里，又是死一般的寂静。每个房间的房门都和坟墓前的石碑，牢牢地矗立在地上。透露着来自于深土地里的荒凉和神秘，其实很多人不知道，这些不过只是老人们为了吓唬小孩编造出来的谎言。后来被一些聪明的人拿来，当成了是证明造物主真实存在的理由。他们说，那些死去的人就是造物主派遣掌管生死的死神来扼取的。
他们的这些话，使得许多人有了信奉和畏惧。
那些房门竖在阴暗逼仄的弄堂里，看着的确像是沉睡了多年的坟墓。我不知道现在是该和大多数人相同，对它们产生强烈的敬意。还是遵照自己的意愿，把它们看成是一个个寂寞的空巢。因为我曾经真实地看到，在这些看似坟墓的背后，走出来许多的人。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和她们在黑夜与黎明的交接时刻出来，在黎明与黑夜的交接时刻回归。
在完过道，经过了几晚上除夕夜的狂欢。在狭小的巷道里，地上铺满了红色的鞭炮骸骨。它们在人点燃的那一刻，痛苦地尖叫了一声，然后就死了。骸骨破碎凌乱地掉在了地上。那些红色的骸骨上，还撒有少量的燃尽的火药。它们的味道在大风吹后，还残存了一些在空气里。闻起来，人会感到鼻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挑逗它，接着就会忍不住地打个喷嚏，抓抓鼻子。也就仅此而已，不会再有什么其他好值得别人注意的。
上面还有错综复杂的脚印踩在上面，有早上江家胜和弄堂那群人的，也还有别人的。现在我踩在上面，众多个脚印中，又加了我一个。我重重踩下去的脚印，把别人的脚印覆盖住了。在别人看来，我的脚印和被覆盖的脚印没有任何区别。因为他们不知道，在我的脚印上面，还会增加多少个脚印。
有些事情，就和这个一样。比如江家胜在车站做工的事情，他一直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那些弄堂的人比我更早就知道了。所以江家胜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秘密。他分辨不清，我知道了他一直想要隐瞒我的事，其实我早就和那群人看法一致，这没什么。
在上学第一天，我借着整座Z市人的开心去做我最讨厌的事情。地上的鞭炮和火药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有多为“除夕”这个日子感到开心。我对学习的讨厌，也可以看出我对今天上学这件事是有多么的讨厌。
走到街道上，地上还是红色的鞭炮残骸。几乎每个角落都可以看到它们的存在，代表着喜庆的意思，也带着鲜血的象征。
大家在这个冬天里，保持得最好的就是他们的睡眠了。此刻他们正在睡梦里酣睡，谁也许都不会在意他们在晚上的狂欢时刻，洒在地上的鞭炮残骸，看起来是有多么的狰狞。这就像是一场大屠杀，把所有人开心的鲜血流放到地上。用这种疯狂的方式来证明，他们是有多么的高兴和兴奋。
踩在这些鞭炮的残骸上，我快速地往学下走去。每在上面踩一脚，从它们身上传来的柔软感都会让我觉得心惊胆战。这和我自己用刀刃杀死一个人的感觉是一样的。鲜血“汩汩”地从他们身体里喷涌而出，把我的双手染得鲜红。
等走到好久不见的十字路口前时，地上的残骸就少了许多。它们在车轮的碾压下，变得粉身碎骨，有的则是尸骨无存。等了一会，人行道的绿灯刚亮，我就急不可耐地走了过去。飞快地与身后满是鞭炮残骸的路面告别。
大雪停后，到现在，雾霭也渐渐散去，还Z市一个本来的模样，也让我看到了Z市在冬天的荒凉。原来，当空气中弥漫着大雾的时候，也不一定就是一件很坏的事情。起码它的存在可以遮盖住许多人们不想面对的事情。就像你对你最爱的人撒谎，为的不是你背叛了对他的忠诚和信任，而是为了更好的对他忠诚和信任。
很多事情，都不能按照好坏去评判，只能是说，有多好，有多坏。
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学校。这所自己待了几年的学校，在风吹雨打下，还是保持着它原有的模样。记得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我还为它的高大感到不可思议。我当时很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学校可以做这么大。为什么学校里面还有那么多别的东西。比如：操场，厕所，办公室。我一直都以为学校就应该是只有教室的。
现在它还是这个样子，操场、厕所和办公室依然和那时候所处的位置没变。操场正当中竖立的旗杆还在，上面的红旗正在被大风吹得左摇右摆。
大雪过后，Z市就是处于刮大风的状态，和深秋时候的场景很相似。深秋时候，也是到处刮着风。不同的是，深秋的大风把没落的和落了的树叶都吹走了。现在的大风，吹不到叶子，只好发狠地对每一个人的脸吹去。每吹一下，就和刀子在刮。
“江东阳。”在我要踏进教室的时候，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我停了下来。
我回过头看，叫我的不是别人，是失踪了很多天的韩夜。他现在看起来，像是已经忘了他母亲死去的这件事。但我也是猜测，毕竟我也不是真正的了解他。对于一个你不是真正了解的人，你是不敢百分百肯定他的心事和心情的。因为一个你了解的人，对方很可能也是对你抱有戒心的。不会把自己真正的一面，展现在你面前。这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最后的一种方式。
“韩夜，你再不出现，我就要以为你人间蒸发了。”站在原地，我无聊地给他开了个很冷的笑话。原以为他会对此不想回答，没想到，他“哈哈”大笑，然后摸着肚子说：“你以为我是你啊！我妈死了，我就要人间蒸发吗？”韩夜的这一番话，让我自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韩夜，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清楚了他的话。
就在我要开口问韩夜原因的时候，周舟出现了。她的出现还带来了另一个人的出现，那就是顾笙。这一次，他们俩身边没有乔巧，也没有刘凯和他的那群小弟，只有顾笙和周舟。
在我看到周舟的同时，她也看到了我。
“江东阳，你来的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早。”周舟大方地先和我打了招呼，虽然开场白不是个我听着舒服的话，但我还是要承认，我听到了。
我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木木地说：“没办法，习惯了就只能这样。你变了，你比以前来的要晚。”我说的是实话，不管是在以前，还是在后来我与她吵架后，她都是来的比我早的。我走进教室时，她往往都是已经坐在了位置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舟听到我的话，面色泛红，强装镇定地说：“因为现在不同了。”说完她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顾笙，顾笙面无表情地看向别处，“因为现在我要去找顾笙，和他一起来学校。”周舟说完，顾笙没有出言承认，也没有出言否认。那也就是说，他默认了。
在我和周舟说话时，韩夜走进了教室。我面对周舟突如其来的意外回答不知该说些什么，点了下头，就走进了教室。我的心在那一刻，却像是被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周舟的变化总是能让我不知所措，就好像前几天在车站，醉着对我倾诉的周舟，和现在这个站在顾笙身旁的周舟，不是同一个人。
第一天的开学，大家总是会很热切地对自己的朋友诉说着自己在寒假发生的事情，还会互相攀比一下在除夕饭局上拿的红包。这些话题，在开学的前一个礼拜，都是属于大家热议的话题，也是大家热衷于讨论的事情。
开学的第一天，黑老三也没有显现出他那凶狠的一面。对上一年调皮和考的差的学生也既往不咎，他态度很宽容地对我们的过去的寒假做了一个承前启后的总结。大意无非是：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开始，我们要重头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这是他每年开学都会说的，就像是对着我们做总结。
他也知道，我们对他说的这些一点也不关心。所以在开始的时候，他就快速说完，然后就谈一下他在寒假的事情。原来，不止是我们热衷，就连他也会热衷于讨论这些事。不过，等到他和我们说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他说的和我们想的不一样。他说的都是自己在寒假，被哪个学生请去大喝了一顿。以此来彰显他桃李满天下。
第一天，没有多大的艰难就过去，甚至就像是不小心眨了一下眼，一天就这么过去的。在我们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天时间就我们面前浮光掠影地过完。
“叮铃……叮铃……”
放学铃声打过，大家就在老师宣布下课之前起哄了。在老师一走出教室门，许多人就和获得赦免的死囚犯般，感恩戴德地冲出了教室。生怕走晚一步，就又会被抓进来一样。
（PS：前天昨天都赶着回家，又欠了一章，今天补回来。上次欠章的时候说要补偿一章也没补偿，这次又欠章所以再加一章补偿。也就是说，我还欠两章，明天后天两更补上，谢谢大家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