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更深露重，林琅却在沐浴更衣。
没错，就是沐浴更衣。
按理说，守孝之人，除了要穿孝服之外，另外一个就是不能洗头洗澡，也不能剃胡须。可是问题是皇帝钦点林琅为他守夜。
林如海在世，林琅就是给自己的亲生母亲守孝也只要一年时间，给父亲的继室，最多也只有一年，像贾敏这种进门多年却没有留下一个子嗣的，在有的地方，原配嫡子守个九个月也就是了。
但是，无论是一年也好，九个月也好，林琅都没有到出孝的时候。问题也就在于皇帝钦点。即便林琅还没有被授予任何的官职爵位，皇帝钦点了，就是圣意，也就是说，林琅被夺情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谁让皇帝失眠了呢。之前是因为围城而焦虑，所以睡不着，而今天，却是被血腥给吓住了，故而还是睡不着。即便明知道外面有无数殿直（即清代的御前侍卫），屋内还有内侍宫娥，皇帝还是睡不着。这才想起了林琅。
总不好让皇帝继续失眠吧。他可是失眠好些日子了，如果继续失眠下去，这三十多岁的人了，身子受得了么？
既然要为君王值夜，自然也不能浑身臭烘烘的吧。这沐浴更衣、洗头洗澡也就少不了了。
当然，如今战事已毕，林琅就不能穿着孝服在皇帝面前现眼了，但是他也不可能继续穿着那套定国套在皇帝面前晃悠。穿上那套，估计皇帝一定会噩梦连连——林琅可是穿着那套衣裳杀了数万人呢。更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再拿出一套衣裳来。
林黛玉可是耳提面命过了，基三世界里面的包包，不许展露在外人面前。
好在跟在赵恒身边的内侍也都是会来事儿的。在林琅沐浴洗头的这会儿，他就让人做了两套衣裳出来，一色的白色缂丝暗纹蜀锦，一色的青色镶边，领口和袖口还有简单的青色刺绣。
林琅身上没有任何的官爵，是个白身。即便他立下了天大的功劳，没有封赏没有功名就是白身。所以，在御前，他只能穿白色的衣裳。
按照古礼，家中父母祖父母俱在的，可以用五彩的镶边；而家中只有父母没有祖父母的，就要用青色的镶边了；家中父母祖父母都不在了，那就只能用黑色的镶边。林如海还在世，以后又不是一定不会续娶，所以，林琅的衣物要用青色的镶边。
只是，林琅还没有加冠。正常情况下，男子二十而冠，如果身上早早有了功名，或者因为其他的缘故需要当家做主，那么可以提早加冠。可是林琅没有进行过冠礼，自然是不能戴上冠带的。
虽然说小孩子得宠，在总角上加个冠什么的也是不妨的。可是这里是御前，这规矩就不能乱。所以，林琅就只能用一根簪子，将前面的头发固定在脑后。
这样的打扮，在夜里，换了其他人，就是不被当成鬼也够呛。可是林琅长得也太好了，气度也好，浑身不带一丝阴气，反而让人如沐春风。至少，伺候林琅更衣的几个宫女显然已经红了脸了。在黑夜里，由引路宫女带路，身后跟着三个抱着剑的内侍，一身白衣的林琅从殿直们面前经过，照样让这些气血方刚的年轻人都红了脸。面对放下头发的林琅，他们光顾着脸红心跳，根本就忘记了眼前这位就是沙场上斩首数万的杀神。
值夜殿直，除了在屋外守候的，也有在屋里守卫的。宋帝赵恒就睡在里间的寝台上，而林琅与其余两位殿直就在外间守护，替林琅抱剑的内侍就在门口守着。
值夜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外面的殿直们虽然吹着冷风，但是好歹能够看星星看月亮，还能够数数地上的蚂蚁，不那么容易就睡着。可是屋里的殿直就麻烦了，黑漆漆的屋子，一点灯火都没有，一不小心就容易睡着。本来林琅就在战场上拼杀了三天了，今天又要给赵恒守夜，对他无疑是一个考验。
外间的两位殿直说是守夜，却不住地拿眼角的余光往林琅的身上瞄，而里间，又不时地传来沙沙声。显然宋帝赵恒还在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终于，赵恒忍不住道：“林郎君，林郎君，你且进来。”
林琅在门边行了跪拜之礼，得了赵恒的允许之后，这才举步踏入里间。可是赵恒还在叫他上前：“来，上来，你睡这里。”说着还拍拍寝台的边缘。
林琅皱起了眉头，道：“可是万岁，这似乎不大合规矩。”
赵恒道：“这又何妨。昔年汉光武帝刘秀还不是照样跟严子陵同榻而眠，刘备和诸葛亮也是啊。朕一个人睡不着，你来陪我吧。”
林琅道：“可是我是来护卫官家的安危的。我的剑又在门口，太远了，会误事。”
赵恒马上就让抱剑的内侍进来，等着三位都在寝台下面坐着了，又招呼林琅。
林琅无法，只得上了寝台，才躺下，他的胳膊就被抱住了。林琅只得阖眼养神，他清洗地感觉到赵恒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不得不说赵恒还真是累极了。闻着林琅身上的味道，他很快就睡着了。因为太过疲倦，一整夜都没有翻身，只是流了一大堆的口水。
难为那些殿直们，竖起耳朵还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