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自然面前总是这么无力。
当知道鲸鱼不过是大海上无数危机中不怎么厉害的那一种之后,林黛玉就对万花典籍上了心,也不看海上日复一日的海水了,反而拿着哥哥给的典籍细细研读。好在万花典籍的总纲里面有详细的备注,不然,即便以林黛玉的聪慧,她要找到正确的着手位置,还需要一段时日呢。
对于妹妹的变化,第一个上心的,自然是林琅。
作为哥哥,他不可能护着妹妹一辈子。虽然他其实是很乐意的,但是妹妹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家里,有的事情,还需要妹妹自己去面对。
万花的典籍包罗万象,林黛玉很快就沉湎其中,就连哥哥回来了都不知道。林琅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在妹妹对面的地板上坐下,看着妹妹专注的眼神微笑。
林黛玉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哥哥坐在自己面前,不觉脸红了:“哥哥,你来了为何不叫妹妹一声反而在这里坐着?”
“你不是在读书么?”
“可是哥哥到底是哥哥啊。若是让外头看见了,还以为妹妹有多轻狂呢。”
林琅笑道;“偏你这么多心。我们乃是亲兄妹,自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外头多嘴。”
“可是……”
林琅摆摆手,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对哥哥不用这么客气的。如今我们出门在外,哪里就能够那么顺心的?对了,马上就到崖州了,张大胡子要在当地补给,你要不要下船去逛逛?”
林黛玉迟疑了一下,道:“还是不用了。母亲去了没多久,这个时候逛街总不是好事。对了,哥哥可让人帮忙带麻布?”
林琅道:“这你可放心。我早就跟张大胡子说过了。妹妹有些不高兴?”
林黛玉道:“我在想外祖家。母亲在世的时候,就对外祖家的许多事情摇头不已,只是碍着自己是出嫁女,不好管娘家的事情罢了。我依稀记得母亲就曾经说过,外祖母经常在信件之中提起二舅舅家的表兄,说这个表兄有多好多好,可是听母亲说,这个表兄最喜欢在内帷厮混,又喜欢好颜色的。我有些担心。”
林琅笑道:“妹妹,二娘的娘家是二娘的娘家,我们家可是我们自己家。父亲不是点头了么?如果二娘的娘家是好的,那妹妹去作客也无妨。如果那边不好,那只要我不点头,难道他们家敢上我们家来抢人不成?”
林黛玉看着哥哥浑不在意的样子,觉得心中有无数的话堵在胸口,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贾宝玉是怎么样的人,她会不知道?就怕他见到了自家哥哥就挪不动脚,日后天天找上门来,烦不胜烦。
林琅道:“妹妹似乎对二娘的娘家知道得不少?”
林黛玉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是零零碎碎的知道一点。外祖家,住在正堂的,不是作为嫡长子的大舅舅,偏偏是二舅舅。管家的也不是大舅母,而是二舅母。大舅舅家的表嫂新进门没多久,说是帮着二舅母管家,其实是丫头带钥匙当家不做主。外祖家的奴才们出门办事儿,逢人就说二舅舅的好话,却总会带上一句大舅舅如何贪花好色。”
林琅道:“那么,妹妹可知道妹妹的大舅舅有几房妾室?”
林黛玉想了想,道:“这个倒是不曾听说。妹妹只知道,大舅舅身边的丫头倒是极多的。可是这妾室,却没有听说过。”
何止没有听说过。林黛玉上辈子只知道大舅舅屋里的姬妾多,可是这数得上名号、有名分的,却没有几个,大多数都是丫头,在贾赦屋里混几年,就带着私房赎身回家嫁人了。
林琅道:“妹妹,这些琐事还是不要去想了。不是一家人,我们又是晚辈,断没有管到人家屋里去的。日后我们就是要打交道,也尽量不要跟那二房打交道。那边听着就不像话。”
林黛玉点点头,应了。
女孩子的交往本来就不自由。跟什么人往来,都要长辈点头才行,又如何能够凭自己的喜好行事?有个哥哥帮忙把关,到底比自己一个人好些。
这兄妹两个很快就拿起了书本,探讨起上面的东西来了。
张大胡子也是个会办事的,很快就把麻布什么的都给送来了。林黛玉原来想自己动手的,可是到头来,还是她哥哥自己动手做了。
至于棉布?这棉布又叫白叠布、细布,白叠子如今还是御花园和豪门内宅里的奇花异草,还不曾大面积地种植,这棉布自然也是稀罕物件。
林琅的手艺不错。至少他缝纫技能也满了,对付几件孝衣更不在话下,这让林黛玉不觉有些丧气。在她缝制好一个衣袖的时候,林琅已经做好了两套孝衣了。
自己这个哥哥怎么连这个都这么熟练?
穿上哥哥做的孝衣,林黛玉更加郁闷,为什么哥哥连这个都会?
林琅在边上笑道:“因为我在师门的时候,下面的师弟师妹们都是我照顾的啊。”
林黛玉道:“我说出来了?”
林琅笑着点了点头,林黛玉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扭捏了一会儿道:“哥哥有很多的师弟师妹?”
林琅道:“是啊。我是师父的大弟子,师父的名望高,武功也好,来拜师的人自然也多。有些孩子根骨好,跟妹妹一般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入门了。照顾这些师弟师妹们自然就是我这个大师兄的职责了。”
林黛玉道:“那一定很幸苦吧?”
林琅道:“小孩子么,都喜欢英雄。只要武功够高,再上点心,自然容易。我倒是不幸苦,真正辛苦的是下面的那些仆妇,而不是我。”
林黛玉刚想说什么,就听见窗户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船了发生了一阵剧烈的抖动。如果不是林琅接住了她,林黛玉几乎要跌下地来。
很快就有人跑过来,道:“郎君,对不住,我们遇见了一点小麻烦。有艘船要进港,看中了我们这个位置,发生了一点争执。郎君放心,很快就好的。”
林琅道:“怎么,外头没有船位了么?还是说,这里的船很多?”
那水手道:“郎君,崖州是钓鱼的地方,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人来?这里连个大一点的村子都没有几个,更不要说城市了,就是码头,又能够多大?又能够容得下几艘船?除了我们这样的人,又有哪个会特特地来这里?”
林琅道:“如此说来,今天很特别喽?”
那水手道:“郎君不知。我们这些人,即便在外面混得再好,回了岸上,还是一群贱民,不比那些人,他们原来就是前南唐的贵人,即便如今天下归了大宋,人家也是吃皇粮的,哪里是我们能够比得上的。不要说偶们惹不起,就是崖州衙门里也惹不起呢。每每他们来了这里,就有官人跟他们打听事情。”
林琅道:“看起来,这位置我们是不得不让了。罢了,你去做事吧。我们兄妹两个就不出去了。”
那水手连忙告罪:“郎君,您放心,不会有多大的事儿的。我们已经补给得差不多了,老大说了,顺风顺水的话,也许不用一个月就能够将郎君送到北方。”
林琅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做事吧。”
那水手躬身退出了舱门,一路小跑着,很快就不见了。紧接着,甲板上就传来了吆喝声。显然,这些水手们也在抓紧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