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府门前,府门紧闭,窦纨带着春桃立在门外等着,方才态度傲慢的仆从打开了门,看见她二人瑟缩地立在北风中,衣袍被雪沁湿了,身后也没有马车,只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庶民撞上门来了,凶神恶煞就要赶了她们走。
春桃忙上前说明窦纨的身份,听说是姓窦的,那仆从还一脸狐疑,好一会才开口让她们等着,却是毫不避讳地啐了一口:“这长安城里哪里还有什么姓窦的,早就都被发落了,该不会是冒名的吧!”
一句话让春桃又羞又恼,奈何此处是窦太主府上,她只能忍着气回来说与窦纨知晓。
窦纨倒是面色沉静,对仆从的话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位位高权重的馆陶大长公主窦太主的府邸来。
青瓦灰墙,打磨地平整光滑可鉴的青石铺地,就连府门上那牌匾上的金漆大字“堂邑候府”也都格外耀眼,可见这位窦太主地位何等优越,相比之下虎贲中郎将府的赵家府邸实在是简陋寻常,相差甚远。
正打量着,却听门里传来一阵哭号声,声音嘶哑痛楚,似乎正在受到十分残忍地折磨,叫人听得毛骨悚然,吓了窦纨与春桃一跳,瞪着眼朝着那紧闭的府门里望去。
只是那呼号声却是很快曳然而止,又恢复了平静,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这座庞大而豪华的府邸里。
“吱呀”一声,侯府正门一旁的偏门打开来,几个高壮有力的仆从正弯腰抬着件物件从门里出来,瞧也不瞧立在门外惊讶看着他们的窦纨主仆二人,却是将手里看来沉重的物件径直抛在府门外的街市上,拍了拍手转身向府里走去。
仆从中有一人回望了一眼街市上的积雪,道:“晚些还是要说与京兆府,让他们速速收了去,莫要冻在了府门前了。”
窦纨主仆二人看着他们进去,一脸惊讶地再去看那被抛在街市上的,这才发现那竟然是个人,只是此时已经没有了人的形状了,浑身是血血肉模糊,面朝下趴在雪地里,俨然已经没了气息。
春桃哪里见过这情形,惊吓之下就要叫喊出来,却是被窦纨死死攥住手,压低声音道:“莫要叫喊出来,叫府里听见了只怕我们也会遭殃。”只是她又何尝不是死死盯着那个血肉模糊的尸体,她学医出身,自然见过尸体,可是却从来不曾见过如此光明正大打死了人抛尸在人来人往的街市的。
这窦太主,只怕是真的不好应付,随时会有性命之忧!她此时才觉得后背发凉,不由地再望了一眼那侯府的牌匾。
只是还不等她们害怕,府门已经打开来了,先前那位仆从依旧是一脸漫不经心地走了出来,向着窦纨无礼地打量了一番,这才道:“赵夫人,长公主有情。”
窦纨拉着颤颤巍巍的春桃,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向仆从道:“有劳引路。”一步步向着府门深深的堂邑候府迈进去。
偌大的侯府院落重重,门庭处处,仆从将她们带到前院院门处便退了出去,另有侍婢引着她们向里而去,只是在内院门前,又换了一位侍婢引着她们进去,只是这些侍婢仆从却是个个着上好的锦衣袍服,便是侍婢的头上也都戴着首饰钗环,相比之下,窦纨这个将军夫人倒是一身寒酸,素净头脸,更像是卑微的下人。
好容易走到一处宽阔的厅堂前,侍婢停住了步子,丝毫没有笑容地瞥了一眼窦纨二人:“在这里等着,待公主召见才可以进去。”说罢翩然进了堂中去了。
窦纨得了吩咐,小心翼翼地脱去木屐进堂之时,只见那被锦绣帷幄四下围住的堂中,地上铺满了柔软的织花地毡,堂中四下都摆上了暖盆,还燃着暖屏,堂中一片暖香融融,与外边冰天雪地大为迥异,温暖如春。
她不敢抬头看堂中上席斜斜倚在俊美小郎怀里坐着的妇人,只是低着头一步步走到堂中,举手及额大礼拜倒:“妾见过大长公主。”这礼仪规矩都是前一夜窦纨特意问过春桃的,只说怕自己今天失礼,引得窦太主气恼,故而才能不出差错。只是上面那位衣着雍容打扮妖艳的妇人却并不叫起,只是慢慢自小郎怀里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堂中向她拜倒的窦纨,好一会才冷冷笑出声来:“这不是窦氏阿纨吗,你竟然还敢来我这府里呢,你当初不是已经放了话宁死也不屈,怎么如今却又敢再来见我?莫非是要把你这条命交还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