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过后的沐言虽感疲惫,但以胜利者的姿态重回地府,又让他很亢奋,几日前还是一个不起眼的杂役鬼卒,而现在,他是一个阿傍,一个完成了别人所不能完成的,一个表现出色的阿傍,这足够他兴奋与骄傲。
再临地府,头上的太阴虽不如人间皎洁,但不会影响沐言的心情,一路上,名叫丧至的小鬼是一路夸,还许诺了许多好处,比如大量的香火,比如能在香火殿里兑换鬼法鬼器,这些都是沐言现在迫切追求的,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更强大,站得更高吗。
时至太阴初起,大热闹城的鬼物们都借着太阴落下时的带来好处努力修炼,所以城中的鬼火并不多,仅有的点点鬼火,还都集中在罚恶司中。
“游神大人,我们回来了。”还没进到游神殿,丧至的声音现传了进去,此时的他非常得意。
“嗯。”正在殿上假寐的燕幽睁开眼睛,看着殿下站着的两个小鬼。
沐言在地府一直干着杂役的活,并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但在燕幽面前,他倒没一份拘束,大大方方的躬身道:“小的沐言,见过游神大人!”
燕幽眼中精光闪过,将沐言的情况看了个透:“咦?鬼气初凝,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伏魔观的道人?”
趁着丧至前往人间接沐言的时间,燕幽将地府里沐言和平月镇的资料仔细看了一遍,知道与地府为难的修宗叫伏魔观,对付鬼物很有心得,怎么会载在一个鬼气凝的小鬼手上呢,燕幽很疑惑。
沐言也很谦虚,摇头道:“游神大人明见,小得修为低微,没多少长处,但自知之明尚有,所以在人间界时,我借助了别的手段!”
别的手段四个字倒引起了燕幽的兴趣,鬼差索命,是到了别人的地盘,除了凭修为硬压,还能有什么别的手段,燕幽好奇心大起,连忙追问道:“快说与我听!”
沐言呵呵一笑,说开道:“小的到了人间后,知道凭我的修为定然讨不到好处,所以我先调查了卢阳的事迹,寻到了被他害死的孤魂野鬼,拉他做帮手。。。”
沐言将一切婉婉道来,话中九分真一分假,隐去了无念传承的事情,将索拿卢阳,都归于莫远的帮忙,叙述中很谦虚,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
其中曲折,沐言费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事情说完。说到城隍庙被毁时,燕幽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不必理会,督察司和掌刑司自会处理。
地府六司职责明确,罚恶司只管对付恶人,城隍庙被毁是督察司和掌刑司的事情,而燕幽对这两司没什么好感,不想参合进去。
沐言叙述过程中,丧至连声叫好,说完后,燕幽连拍桌子,倒不是质问丧至时的愤怒一掌,而是拍案叫好:“好,好!干得好,千百年来鬼差们的行事传统,居然被你一个鬼气初凝的小鬼给打破了,破得好,破得好哇!”
‘恶书’上厚厚的黑色所带来的阴霾被沐言驱散,燕幽心情好转了不少,一是卢阳被索,本就高兴。二是这沐言小鬼借助孤魂野鬼的手段,给地府开拓了一种新思路,一旦能利用好那些孤魂野鬼,罚恶司的处境将大大改善。
燕幽对这清秀的小鬼十分欣赏,有心提携,逐再抛出几个问题:“沐言,我且问你,你明白罚恶司的现状吗?”
“明白,百年来罚恶司实力折损严重,而人间界修宗林立,法术鼎盛,说句不好听的,大部份鬼差到了人间界,就是去给修士练手的!”
沐言的话很难听,但他坚信燕幽游神不会不明白忠言逆耳的道理,逐将自己的看法毫不隐瞒,毫不婉转的说了出来。
果然,燕幽并没有不高兴,而是点头道:“不错,说得不错。那你有什么办法来改变罚恶司的处境吗?”
沐言摇头,清秀的面孔上是苦笑,道:“大人,我乃一个鬼气凝的小鬼,地位低下,就算看得远些,也无力去做!沐言本心也想,为罚恶司尽一份力!”
沐言这话,有些人才被埋没的委屈,言外之意就是,要游神大人你重器于我。
燕幽与沐言认识不久,只交谈了几句,但燕幽对沐言的印象极好,也发现了他不少的优点,在叙述平月镇的事情时,将大多数的功劳归在孤魂野鬼身上,显得很谦虚。
在燕幽问到罚恶司现状时,沐言敢贬罚恶司,一句好话也没,说明他生性正直,并不阿谀奉承。这句话要问到丧至,他定然是大拍燕幽马屁,说游神大人领导有方,水佩郡内恶人尽除。
对于沐言,燕幽也有心招揽,委以重任:“沐言,我再问你,拉拢人间的游魂野鬼,对于罚恶司而言,有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沐言早就想得透彻,分析道:“对于罚恶司的现状来说,现在迫切的是需要一股强有力的武力来缓冲,不光光借助它们来完成任务,更重要的是让它们争取到喘息时间,让罚恶司的鬼差能减少损失,壮大起来。据我所知,罚恶司近年来并不是没有鬼才,只是这些天才还没来得及成长,就在与人间修士的争斗中陨落。”
“你是说,孤魂野鬼的作用不在于能拘多少恶人,而在于能为罚恶司争取多少时间,让鬼差们有时间和空间来成长?”燕幽听懂了沐言的意思。
“对,鬼差们,才是罚恶司的根本!”活了三世的沐言,当然看得更远,看得更透彻!
沐言的分析十分有理,罚恶司之所以如此困难就是鬼差们太过弱小,它们根本就没有强大起来的时间,而孤魂野鬼能很好的起到缓冲作用,同时节省下不少雇佣鬼宗鬼派高手的香火,把这些香火花在鬼差们身上,罚恶司的处境定能改善不少。
“有理有理!”燕幽想着沐言的分析,口中呢喃。鬼差是罚恶司根本,这道理燕幽不是不懂,他也想到过,雇佣鬼宗鬼派的高手就是为了减少鬼差的损失,但由此也浪费了大量香火,导致分给鬼差的香火减少,又制约了鬼差的成长。
而利用孤魂野鬼,却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些题!
沐言的话,让燕幽茅塞顿开,他那青面獠牙的狰恶面容上硬挤出笑容,道:“沐言,要我将这个任务交给你,你敢去做吗?”
沐言心里一喜,正色道:“谨遵游神吩咐,沐言莫敢不从!”
“好,有担当!”
燕幽赞了一声,转头对丧至道:“去取一套无常缁衣来!”
丧至得令而去,不一会就手捧一套缁衣回来了,那缁衣呈黑色,上面用银色丝线绣着花纹,只是那些花纹并不是固定不动的,每过一会,银色丝线就会在缁衣上游离,组合成不一样的花纹,象征着世事无常,生死无常!
燕幽从殿上走了下来,他身材高大,比沐言要高出一个头来,常年笼在红袍袖中的双手伸出,从丧至手中接过无常缁衣,要给沐言披上。
沐言受宠若惊,有些惶恐,推拒道:“哪敢劳烦游神大驾,小的自己来。”
燕幽没有了平常的威严,他很欣赏沐言,起了重才之心,笑道:“不必拘束,丧至让你做阿傍时有些儿戏,今天我就正式赐你无常缁衣,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罚恶司的无常!告诉那些恶修士,什么叫恶有恶报,什么叫生死无常!”
“谢大人。”无常缁衣被燕幽亲手披在沐言身上,沐言正色谢过,这身衣服,可不是那么好穿,但沐言却不惧,男人,就该有担当!
燕幽伸手往空中一抓,从虚空中抓出一面令牌,令牌正面上刻绘着一只狰狞鬼头,背面篆刻‘恶刑’二字,燕幽看着手中的令牌,眼神复杂。
良久后才郑重的将令牌递到沐言面前,语气沉重:“四十年前,我初任水佩郡游神之位,那年,有六名无常,十四名阿傍马面先后死在人间大宗‘陌尘派’的门人手中。初上任,气盛的我欲立威,全然不顾丧至他们的反对,率领‘恶刑’杀上陌尘派,意欲震慑人间。哪想,唉。”
燕幽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一百六十名恶刑,尽没!”
“从此后,水佩郡失控!”
燕幽陷入难过的回忆和深深的自责中,沐言见状出言安慰:“游神大人不必自责,有朝一日,大人必会重组恶刑,善恶终有报,陌尘派也会为此付出代价!”
“呵呵,是我执念了。”
燕幽回过神来,自嘲一句后正声道:“无常沐言听令,你归属于‘隐无常’,担收复孤魂野鬼之责。同时,持恶刑令,在三年内,重组恶刑!”
如此重任,大出沐言所料,抬头看去,燕幽正对他点头微笑,笑容中有无尽期望,沐言心存感激,躬身跪下,高声表下决心:“谢游神赏识,沐言定然不负所托,三年内,罚恶司‘恶刑’必定再临人间,降下残酷刑法!”
一个鬼气初凝的小鬼,在地府两年,没谁正眼瞧过他,但贵为游神的燕幽,不光欣赏他,还委以重任,沐言不单单是千里马对伯乐的感激之情,那份决心也不光是表给游神听,而是他真实的想法,必定不会负了燕幽所托!
“丧至,你安排一下,调查水佩郡内存在的孤魂野鬼,然后挑选些鬼差,协助沐言前去收复。至于‘恶刑’的事,我的意见是从不从罚恶司内部挑选,最好是从鬼宗鬼派里吸收,至于具体怎么做,沐言你自己拿捏,需要什么告诉丧至,他尽力协助你!”
就在燕幽布置任务的时候,游神殿外突然想起了脚步声,那声音径直踏进了厅中。
燕幽皱起眉头,游神殿乃罚恶司重地,敢不通报直接闯进来的,必然是那群瘟神。
侧头一看,见一着红袍的鬼物从厅外走了进来,那红袍宽大,华丽异常,或者说骚包异常,与地府的阴暗色调极不相符。
看清来者,燕幽心到不好,此鬼登门,必定是来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