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的顶端拥有一座不大不小的石堡,名曰茶堡,正是李威等李氏家族子弟口中所言的茶庄,始建于二百年三十三前,正是李氏世家自身最主要的产业之一。
在茶庄周边,足有万余亩上等茶田,尽皆种植有畅销云雾郡和周边三郡的云雾茶。所谓茶庄,实则就是附庸李氏家族的茶农、护卫、管事及其家眷们的聚居之地。
云雾茶口感极佳,又有显著的提神效用,是梁国三大名茶之一,甚至是俗世中诸多药方的主药之一,足见珍贵之处。
据李威曾经无意间透露,李氏世家每年的近三成进项皆要依仗这万余亩茶田,因而十分看重这一处产业,常年派驻有大批武徒。
这些武徒皆是骁勇善战之辈,常年狩猎野兽和巨兽,甚至敢于围猎凶兽,并且时常追剿前来偷采云雾茶的窃贼团伙。
“嗷呜!”李承业略作迟疑,正要再行数里赶往茶庄,却突然听到一阵不似人声,又绝非兽吼的古怪嚎叫声。
他止住脚步,寻声看去,不禁面色一变。
一具身着棉袍,蓬头垢面,满身暗红血污的人形怪物,现身于李承右侧不远处的茶田中,似是方刚站起身,浑身摇摇晃晃,声音异常沙哑且怪异地嚎叫着,在站稳身子后,试图冲上前去,却被密植的茶树所阻挡。
“人煞尸!此处竟然出现了人煞尸,那么茶庄岂不是…..!”李承业神色恢复冷静,暗自猜测着,没有理会眼前的人煞尸,立即奔向茶庄。
赶至茶庄西墙,他只见大门紧闭却未有人巡守,顿时感到眼前形势不妙起来。
他并未多作迟疑,就将长剑插回剑鞘,转而拔出大腿外侧的两柄匕首,将匕首插入石砖之间的缝隙,身手敏捷地攀爬至石墙顶部。
翻过墙垛,他尚未来得及喘息,便立即微微一侧身,并且迅捷地刺出左手中匕首,径直扎透人煞尸的咽喉。
一只身着护卫服饰的人煞尸怪嚎一声,就立即毫无声息地瘫倒在地。
人煞尸只是丧失神智而已,对于疼痛、疲惫拥有更强的抗性,但身体机能与正常人族基本是未有差异的。
因而,凡是正常人族的弱点和致命伤,也是人煞尸脆弱部位和极易致死之伤。
随手了结一只浑身伤痕累累的人煞尸后,李承业快步走到内侧墙垛旁,居高望向茶庄内部。
偌大的茶庄,种植有大量高大的乔木,阻挡了李承业视线,令他无法一眼看遍堡内的境况。但临近他一侧的大片房屋已然倒塌,并且有显著的战斗和焚烧痕迹。大量肢体残缺的人族和各种牲畜家禽的尸体,散布各个角落。
寥寥无几,并且尽皆肢体不全的人煞尸,正纷纷仰起头来,四处张望着,似是闻到了生人气息,正在搜寻着李承业的踪迹。
“茶庄内俨然是经历过一场颇为激烈之极的交战,竟然造成如此程度的破坏。究竟是何人袭击了茶庄,又使得这些护卫和茶农们煞变为人煞尸?而且,茶庄足有两千余茶农、护卫、管事及其家眷,此时却仅有为数不多尸体和人煞尸,岂不是表明多数人已然逃离茶庄,或尽皆躲在内庄!”李承业又惊又疑地想道。
他皱起眉头,对于是否有必要冒险进入茶庄探查一番迟疑不决起来。
“自己还是稍微探查一番吧,或许尚有活人躲藏起来,等候着救援。而且,茶庄内的人煞尸并不多,也皆是寻常百姓煞化而成,对自己未有太大威胁。”李承业如此决定后,就直接跃下了石墙。
他坠落至一堆未被点燃的草垛上,顺势一个翻滚后,就双脚落地。略微查看了一番眼前的状况,他沿着一条青石砖路,径直赶往茶庄的中心地带。
茶庄有外堡和内堡之分,若是真有活人遗留下来,多半就位于内堡。
在赶往内堡的路途中,李承业不时遭到人煞尸的袭击,但十分轻易就将所遇人煞尸一一灭杀。
这些由普通百姓方刚煞化不久的人煞尸,甚至还不如普通百姓,除非在狭窄的环境下十数只一同围攻,否则根本不可能阻挡或威胁到他。
“呃…!”李承业急匆匆赶至内堡门前,却见大门赫然是敞开的,顿时惊疑不定,反而不知是否该进入了。
正在他思虑下一步计划时,一名身着锦缎束袍,肩宽体壮的中年男子,微微垂着头,缓步自大门中走出。
李承业微怔,却骤然见到对方仰起头来露出一张满是愤怒和沮丧之色的乌青面孔,只是怔了一下,就立即认出中年男子的身份和当前的状况,不禁流露出骇然之色,慌忙向右侧翻滚丈许远。
他绝然未曾料到,会遭遇一只本不该煞变的人煞尸。
修行武道之人,即便只是武徒,也身体强健之极,根本不惧一般程度的煞气侵染,更不易被煞变为人煞尸。
但眼前之人显然是一只人煞尸,并且是修为达到武徒大成期,负责管理茶庄的管事之一李正源。
而且,通过人煞尸的欲望和情感表露,可知对方体内蕴含有大量火煞气和土煞气。
在九大类的煞气中,火煞气、金煞气分别对应愤怒和凶念、沮丧和死念。
但凡知晓一些煞尸根由之人,皆可通过表情、肢体动作等,判断出未有清醒神智,进而将本能、欲望以及简单固化的情感无限放大的煞尸所拥有的煞气种类。
令他着慌的是,对方未曾煞变前和煞变后的实力都远超过他,对他而言拥有极大的威胁。
李承业毫不迟疑地翻滚到一侧,似是方刚离开原地,就随即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被大量碎裂的砖块狠狠击打在身上,不禁感到浑身剧痛和头皮发麻。
人煞尸神智混乱,见到猎物后,第一反应不是跑上前去抓挠,而是如同野兽般扑击。
此时情况紧急,他顾不得疼痛,立即起身奔逃而走。
不过,他毕竟是两世为人,又亲身经历了一番神奇无比的灵魂穿越,无论如何心惊肉跳,也不至于慌乱和不知所措,因而径直逃往民宅集中的区域,并且不停折转,绝不走直线,以便借助各类倒塌建筑物,阻碍人煞尸的追赶和扑击。
人煞尸已然神智混乱,感知能力虽是未变,但自主判断能力大为降低和迟缓,只追赶了约莫半刻时间,就失去了李承业的踪迹,站在一座荒废的宅院内茫然四顾起来。
恰在此时,人煞尸眉心处显露出一个繁杂的乌青纹路,接着就暴吼一声,在浑身一阵剧颤后,伴随着地面青砖的炸裂,悍然扑向一堵围墙。
“不好,自己行迹败露了!”李承业正蜷着身子,轻手轻脚地沿着庭院的外墙潜行,听到人煞尸的暴吼声,当即向前翻滚而去。
厚实的青砖墙竟然被人煞尸轻易撞出一个大洞,使得碎砖四散飞溅,不断击打在翻滚而出的李承业身上,令他一时间也不禁闷哼一声。
身子尚未停稳,李承业又立即暴跃而起,并且竭力岔开双腿。
随即,人煞尸如同野兽般四肢着地,一击不成便立即转向,再次扑击而出,恰恰在高高跃起的李承业的下档处穿过,惊得李承业一身冷汗。
李承业方刚生出趁机坏去对方后脑的念头,却尚未来得及挥剑,就错过偷袭时机,不得不慌忙手脚并用,顺势翻过青砖墙,进入到人煞尸方才冲出的庭院之内,然后不敢多作丝毫停留,又翻过另外一堵墙,逃出了庭院,、拐入一条巷道中。
“自己如此小心谨慎,甚至暂时闭住呼吸,为何会被察觉?而且,自己始终有种被人一旁窥伺的直觉。”李承业分出少许精力,疑惑地想道。
前世,李承业就认真思考和分析过所谓直觉、预感等原理。在他看来,人类的脑电波如同雷达波,拥有一定的探查能力。但脑电波十分微弱,感知范围虽广,但向大脑回馈的脑电波则极为弱小,因而无法刺激大脑产生清晰的意识,只可反馈出简单模糊,似是而非,甚至几近于无的信息。
然而,在这方世界,种种神奇的伟力,都是存在的。无论寻常百姓,还是修行之人,尽皆十分笃信直觉和预感。
至于他自身,显然也未有不信的道理。
“莫非是有人,并且心怀恶意,正躲藏在茶庄某处,暗中窥伺着自己?”李承业脚步飞快,却不忘思虑眼前一系列表象之后可能蕴含的内情。
突然,一道灵光闪现。
李承业联想到了一个几率着实不低的可能,顿时心神猛得一沉,隐隐感到李氏世家与自身似是处境极为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