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吴元善脸色发青,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他被他自己的儿子打败了,其实说白了大家都明白,吴越肯定不可能眼看着翟许去死,而他也不可能让吴越杀死自己的儿子。就是在赌一口气,就是在看看谁先向谁求饶,服软了,就能索求更多的东西。
事实上吴元善的安排并没有错,但他错误地低估了吴越的狠劲,也错误地高估了他儿子的硬气。当吴越切下那只耳朵的时候,他仿佛意识到自己真的没从以前的思维惯性中摆脱出来,眼下的吴越已经不是他那个傻傻的侄子了。
吴元善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把吴豪放了,我让这两个人离开。”
“贼子你敢!”一个洪钟般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过来,扭脸便看到两个御剑飞行的人落到了场中央,一个身着灰色长衫,正是剑魔天生,田胜;另一个穿着一身道士袍,衣冠颇正,剑鞘绑在背上,身上倒有一股出尘仙韵。
田胜辅一落地便厉声质问吴元善:“伤了我师兄,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吴元善眉头微皱,两个御剑而行的化神修士加上翟许和卢成,已经是一股很强的力量,完全超过了吴元善的布置,他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失算了,他没能想到他这个傻侄子居然可能调用这么强悍的力量。
也怨不得吴元善,大夏王朝甚至寰宇之内化神修行者也不过寥寥数十人而,谁又能想到今天居然有七个来到了这里。
面对田胜的质问,吴元善并为回答,或者说他已经做不了主了。化神修士之间的问题,已经超越了凡人的管束范围,就算是皇帝也采用疏导的措施,无他,只因化神修士战斗力太强,没有好办法来约束他们。
先前攻击翟许的和尚见到这个道人,双手合十踏前一步说道:“庄原,我们好久不见了!”
庄原扶了扶他头上的道士帽,点了点头算是见过礼。从始至终面容严肃,不苟言笑。
“大名鼎鼎的佛宗行者比丘和尚居然与一群废物围攻一个化神修士,甘心做权贵的走狗,我田胜也算是开了眼。”田胜对那和尚嘲讽道:“你敢伤我师兄,就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就亲自上大禅寺砍了那神鬼雕像!”说完“呛”的一声抽出了一口通体白色的长剑,剑魔田胜便是凭借这把剑行走人间。
佛宗行者比丘和尚,吴越暗暗思索,同是天下行走,他这个杏林使者也实在太弱了些,日后若遇上行者大会,他这个明鬼境界的菜鸟不吃亏才怪,油然一股巨大的压力落在吴越心头。
“请便!”比丘和尚吐出了两个字然后禅定一般再不说话。
“老师!”赵清将金钗插回发髻,对田胜叫了一声。
田胜冷哼一声,并未表示。
吴越一时惊讶,这自称田胜的人竟然是翟许的师弟,而冰冷高傲的赵清竟然是田胜的徒弟,那翟许岂不是赵清的师伯?师侄向师伯攻击可不是大逆不道?
“老师,我错了。”赵清对田胜作揖,诚恳地说道。
“何错之有!我游侠行事全凭本心,世间一切理法都是剑道魔障,忘情忘性就是剑道至高法则!”田胜语气并无责怪,反而像一个真正的老师教导徒弟一般,“在这一点,你比我这个老师要强上许多,破五境有望!”
怪异!当真是怪异!世间居然有如此道理,吴越见惯了尔虞我诈,但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摆上台面说的冠冕堂皇的,这还是第一次见。
“弟子受教!”赵清再次躬身,便准备退去。
“逆徒,老师饶了你,我可没饶你!”一声清喝传来,浑身火红的宁西从白马上跳了下来,脚未落地那口幽兰长剑便飞向赵清。
赵清也抽出了一支长剑,握在手里与飞舞着的幽兰长剑打在一起,作为剑魔的徒弟,她的本命物是金钗不是长剑,这是一件让很多人都感到不解的事情。
对于两人的缠斗,田胜恍若未见,他冰冷的目光盯向了为首的吴元善,一股爆裂的天地元气涌起,若无形的天地樊笼罩向了吴元善,所裹挟的威势使吴越身体发抖,化神修士的手段匪夷所思,实在太过可怕。毫无疑问,一旦樊笼落实,吴元善将再无生理。
就在那天地樊笼落到吴元善头顶的时候,一道庄严的佛偈响起,吴元善似乎周身被笼上一层护罩,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金光乍泄,就连斩向赵清的幽兰飞剑都有些摇晃。
田胜和比丘和尚各退一步,显然都未讨得了便宜,而吴元善作为当事人立足不稳,险些摔倒在泥土上。
“有生之年,我定将那最大的佛像斩成碎片!”田胜面孔森寒,冷冷地说道。
没有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游侠修的武器是剑,修的意境是随心所欲,那一颗心便是打碎一切樊笼的攻伐之心,他这样说,便是要这样做,否则破五境无望。
“请便!”比丘和尚再次冷哼。
此时的吴越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情,诚王信佛,每年都会投入巨资支援寺庙建设,供养僧尼居士,而佛宗也隐隐然与诚王有不清不楚的关系,现在佛宗居然如此光明正大地干涉三阳平原的事,这其中的意思倒值得玩味。
当今皇帝与诚王乃是同胞兄弟,但二人貌合神离,前些年与突厥那场持续数年的战争,诚王愣是未派一兵一卒。如今又查收忠勇侯爵的家事,改变爵位继承顺序,这其中的意思恐怕更令人难以猜测。
吴越心头暗问:“难道皇帝真的没有察觉?还是说另有阴谋?”
吴越的思绪并没有进行下去,因为一旁的庄原说话了,他的声音如他的面孔一样严肃:“我听说医家出世,杏林行者乃是一个筑基境的朋友,现在看来已经突破到了明鬼境,是你吗?”说着看向了吴越。
吴越心头一惊,没想到这么快矛头见指向了他,面对一个化神的行者,由不得吴越不感到怯,但他很完美地压了下去:“对,你可是道门行者庄原?”
庄原微微点头算是默认,那一顶道冠仿佛越加刚正,轻蔑的意思十分明显。
吴越不以为意,面对一个实力弱小的天下行走,他也会如此轻蔑。然而另外一个声音变让吴越有些不爽,说话的是比丘和尚:“听说医圣破了五境,前些日子去了极北荒原,应该很难再回来了吧。”
破五境去极北荒原似乎是修行者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并不奇怪。但比丘和尚这句话仿佛是在说,那么大一个靠山已经出世,你又凭什么代表医家行走天下?
这句话让吴越十分不舒服,即便是老师暂时回不来,但我还有师兄,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在吴豪身上擦了擦弯刀,并未看比丘和尚,说道:“那便如何,将大禅寺拆的七零八落也是我势在必行的事。”
同样的话从吴越嘴里说出来,与田胜便大有不同,比丘和尚连“请便”都懒得说,嘴角轻轻翘起,转过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