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有了苏醒的感觉。
我是鬼啊，鬼不会睡的，苏醒的感觉，只会在魂魄重聚的时候才会有。但那种重聚真的挺痛苦的，现在的感觉却十分舒服，久违的感觉。
这是哪儿？我下意识地想着，但没说出声来。
眼前是天花板，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竟然有香气缭绕。
“差不多醒了吧？”
“马上就醒，都歇了这么久了。”
听出来是青鸾和筱晗的声音，我的确是清醒了不少，说：“醒了。”
他俩就看着我，一脸欣慰的样子。
“感觉上，秀哥的气色似乎好了不少。”青鸾说。
筱晗也说：“那当然。看来这法子还不错，以后白天你爸妈再上班了，就再焚香撒粉，多让秀英歇几天。”
青鸾又说：“我怎么都不知道你带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过来？”
“就知道能用上的嘛，像我这么爱美的人少拿了多少换穿的衣服，就为了安顿好你们俩。”
我有点跟不上他们的节奏，说：“鬼还有气色的吗？”
“装什么傻。”筱晗说，“当这么多年鬼了，不知道魂魄有浓有淡吗？上午你就苍白的要命，现在这样子就是化了裸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这又怎么了？”我倒不是装傻，只是听不太懂什么裸妆。
筱晗掐断了刚刚还在萦绕的香，说：“看你魂魄太散，所以让你歇歇。你自己也别总以为自己是鬼就一点也不注意。我跟郭爷这么帮你，你也得拿自己当回事儿。可别到时候你自己作死了，我们俩白忙一场。”
我虽然醒了，但脑子还有点错乱，所以没再搭话，只是默默点头。
“秀哥怎么好像还不太清醒？”青鸾说。
筱晗笑了笑：“记忆错乱了吧？让他静一静吧，慢慢捋顺就好了。咱们收拾收拾，一会儿你爸妈就下班回来了。”
他俩双双出去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这儿。
我倒不是记忆错乱，其实是昏睡前我脑子就有点混乱。虽然知道青鸾妈妈的房间里满是辟邪的东西，但我还是鬼使神差地进去了，看到他们挂在墙上年轻时候的结婚照，我整个人都像被掏空了一样。
青鸾妈妈年轻的时候真的和四儿长得一模一样，我都忍不住想象着相片旁边的那个人是我。之前我还天真的以为四儿为我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恪守三从四德。那天听到说四儿为了我一生都没有离开北京，我知道那是为了我……也不知道战乱中孤老的她受了什么样的苦。
我也忍不住想，其实那些所谓的旧道德虽然看起来迂腐，但有的时候，照做的人也是掺进了内心真实感情的吧。像青鸾这样自立自强的女汉子的确很好，但，似乎也应该尊重那些情愿在家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吧？毕竟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每个人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道路，不同的人生。
那么，我的人生呢？呵，我的人生其实早已结束，这近百年对我而言应该叫鬼生才对。可，就那样过完一生，我真的甘心吗？要不要听听筱晗的，让他试着复活我，然后再走一次人生？
其实在告诉青鸾之前，筱晗已经对我说了他的计划，就是要复活我，然后他与青鸾形婚的计划。那是在北上的火车上，当时青鸾睡着，他一说出来，我立即就同意了。想不到的是，来这儿之后我会觉得有些后悔。
对青鸾，我是真的爱上她了，好多人说喜欢上一个人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一瞬间，我却觉得是好多个瞬间。我也是真的很希望能够每天陪在她左右，直到她真正厌烦了我。可，我却也真的没想到四儿竟然是发自内心地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也不知道死后的她是不是一直不肯投胎地在等我，如果我没能去找四儿，对她算不算是一种辜负？
当然，又动转世投胎的心不止是因为这个，还因为我有点厌烦现在的状态。我作为一个虚幻的鬼，除了在遇到其他鬼的时候我能起点儿作用，其实我是百无一用的。从小我就出去卖苦力赚钱养母；当年我和四儿私奔，没钱的时候好歹都是她在依靠我；包括后来回了北平，我也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几乎白手起家办起了自己的大买卖。
可现在呢？就算我复活了，我不熟悉现在这个社会，不熟悉现在这个时代，我的身体状况也不可能很好，或许我真的只能拖累着他们两个。这样的我，还是王秀英吗？
脑子里无数的念头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实在理不清头绪。
晚上青鸾爸妈睡了，青鸾就过来和筱晗聊天，我又是几乎没插话。说实话最近我的话都很少，这是因为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
在做出决定之前，我不会乱说话。
后来青鸾也去睡了，只剩下我和筱晗，他笑呵呵看着我，说：“怎么样？脑子清楚点没？”
“我是清醒的。只是有事情想不通。”
“那我再给你添点儿乱吧。”筱晗说着，收敛笑容。
我有预感他要说正经事了，于是点了点头：“又有不能告诉青鸾的事儿了？”
“嗯。”筱晗说，“记得吧？之前在火车上也跟你提过，就是我那个仇家的事儿。”
我当然记得。他的仇家姓宋，之前他和宋公子还是好朋友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宋公子长的一般，可能都会发展成好基友呢。不过后来有那么一次北京大暴雨，两个人结伴同行，宋公子趁筱晗不备把他推到一个排水井里了。筱晗没再说他是如何逃生的，但他说幸亏自己时刻留心才没被骗走家里的秘方。从那以后，他才知道宋公子家就是自己的仇家，宋公子一开始接近他就是奔着他家里的各种秘方来的，两个人也就反目了。说实话，筱晗的这种当机立断我是打心眼儿里佩服的。
“姓宋的那个？”我问。
他点点头：“刚得的消息。他这次好像要出大动静，所以回北京之后，还是要你给我帮帮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