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修检查了好一会儿,一双温度适宜的手偶尔触碰阿萝的额头,阿萝适时地颤抖一下,脸更红了。
水嫩的肌肤,红润的两颊……
如此娇俏的女娃儿,再无第二个!
顾子修缺女人!缺了三十年了!
要是不想女人……那就说不过去了。
可都过了三十年了,顾子修这次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地想女人了。想的女人,竟还是自己的大侄媳妇儿阿萝。
从他俩摔在祠堂中,她不经意抓住自己的……
惊险、刺激……
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却在不适宜的时间段的食了!说起来有些可怕!
轻咳一声,顾子修停止了荒谬的思想了,手也缩了回来。阿萝在榻上舒了好长一口气……总算检查完了!
“撞到了脑袋。”顾子修看了看阿萝的耳后,脑袋里有淤血,压迫到了视神经,这很常见,他也很庆幸阿萝的伤并不重。
宁骅勋瞪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顾子修,他还不知道阿萝撞到了脑袋?忙凑过去,看了看阿萝,又盯着顾子修俊逸的侧脸,目光定在了顾子修微抿的薄唇上,“那我阿萝还能看得见么?”
顾子修嗯了声,点点头。
宁骅勋松口气,拍了下手掌,又搂着苏姨娘哈哈大笑起来:“果真请对人了。”
阿萝猜到了,四叔肯定是点头了。
苏姨娘笑着赞赏了顾子修好一阵子,连绿珠也跟着乐了还一阵子,对孟乔也有了好眼色。顾子修开了药方递给绿珠,吩咐道:“每天喝五次,第二天就要换新药。”
绿珠点着头,记得牢牢的。
“过不久就能看到东西,不要紧张。”他又扭过了脸去,声音柔和,像糯米糕子一般,修长的手指在腿上弹了一下,随后对着并不能看见他的阿萝咧了咧嘴角。
幅度极小……
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孟乔从绿珠娇俏的笑脸上挪过眼到了顾子修脸上,他只知四爷虽不是阴郁凶残的的主子,却也和温和没有任何关系。
如今……四爷如今是对着少夫人笑么?
孟乔把心里那点想法压了下去,随后目光从顾子修身上也挪开了。
少夫人是老夫人的儿媳,是大少爷的正妻,是四爷的大侄媳妇……四爷虽是腿残,可脑袋灵光,他定不会看上少夫人的!一定不会!
听了顾子修的安慰,阿萝轻轻嗯了一声,兴许病人总是犯困,她才醒了一会儿,又偏头睡了过去。
即使孟乔想多看看绿珠,此刻也被自己那荒谬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忙推着顾子修,轻声提醒:“四爷,该回去沐浴了。”
四爷每次去过祠堂,回木兰苑都要先沐浴,好把“晦气”给洗了。今儿要不是绿珠来的急,直接推四爷的车了,恐四爷会回去先洗过之后再来看望少夫人。
绿珠见手里拿了药方,也不再多留人了,只笑着手拿药方送客到了院门口,对推着四爷的孟乔道:“若四爷有时间,劳烦四爷还是多来看看我们家少夫人。”
孟乔先是愣住,随后看着确实是这样的绿珠,不免有些疑惑。
这话,总该是对着四爷说的,怎么对着他一个奴才说起来了。孟乔揉了揉后脑勺,接着憨憨一笑,对着绿珠眨了眨眼,“绿珠妹子是在和我说话?”
顾子修倒是不予理会,对着谁说话都罢,总之是让自己来瞧的,既然已经收做了自己的病人,他自然会多来瞧瞧。
岂料绿珠整了个大红脸,干笑一声,眉眼一挑,瞪着孟乔:“谁和你说呢,我是和四爷说。”
孟乔轻哼一声,“那你看着我。”
绿珠也不客气,收着药方就往另一个方向去,嘴里嘟囔:“谁让你丑。”
四爷是好看的没话说,谁见了不多瞅几眼。虽孟乔也算不上丑的,但在四爷面前,着实逊色太多太多了。
春风刮地正燥,绿珠今儿个穿了绿裙子,裙摆处还绣了几朵不知名的野花,她细腰微微扭着,裙摆也被春风刮了起来,孟乔原想骂几声,生生被她美好的背影给喝住了……
到底是女色当前!
顾子修看了孟乔的傻样,嘴角一扬,让孟乔扶着回去了。
***
阿萝喝过第三碗药,容筝便回来了。
知焕和知了被绿珠挡在门外,不准探望阿萝,见容筝回来,知焕提着裙子就跑了上去,口里娇声娇气地喊着相公,知了扁了扁嘴,有些不开心了,怎么姐姐就知道抢风头……白天抢,晚上抢,一直没完!
容筝嗯了一声,看了看知焕,将她的手拨开,就要往正屋里去,知焕翘着嘴唇,红嫣嫣的,“我和知了想看看姐姐……”
知了点了头,一脸诚恳地盯着容筝看。
容筝也不说话,绿珠便道:“少夫人还在静养,不宜吵闹。”
知了沉不住气了,盈盈往前,对着绿珠不服气说道:“我和知焕姐姐自然不会吵到姐姐。”
姐姐?
绿珠冷哼一声,平日里是少夫人不做计较,才让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不是明媒正娶的妾喊姐姐的!
容筝嗯了一声,拍拍知焕知了的肩,微微点头,又淡淡一笑,“你们就先回去,阿萝现在正需要休养。”
看来,少爷真把那鸳鸯手帕放心里了!绿珠一时欣喜,今儿担心了一整日的,怕少爷忘了昨日说过要对少夫人好的话,现在她总归是放心了。
容筝松开知焕和知了,绿珠赶忙让开道来,微微福身,小脸一展,露出个极其讨好的笑容对着容筝,“少夫人今早就醒了过来,只眼睛暂时看不见了,四爷已经过来瞧过,说少夫人喝几天药,心情放松点,等淤血散了,就能看东西了。”
院子里的知焕和知了瞥了几截柳枝丢到地上,负气离开,等走远些了,知焕骂了句:“我说以后看不见才好。”
知了默然,一时间对姐姐更加讨厌了……
一听阿萝醒了,容筝心里是雀跃的,可……暂时看不见东西了?他心情又复杂起来。
以后,如果眼睛好不了……
他真不敢往下想——
见少爷这副模样,绿珠又开始垂头起来,四爷明明就说少夫人会看见东西的,他怎么可以这副模样?
第三碗药喝完以后,阿萝口渴地厉害,素白的手在榻上摸了好一阵子,将被褥盖到下巴边上,又摸着暖帐坐了起来。
她看不清,却听得清,明明是绿珠和谁来了。
素手挂帷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单薄的身体因着无助显得可怜至极,虽病着,嘴唇却依旧红润着……
容筝进屋子后,见了这样空洞眼神的阿萝,立刻明白了什么是鬓云欲度香腮雪。
屋里明明就有浓郁的中药味儿……
但他也明明从她朝霞映雪的面庞里闻到了香气儿……
这样一个病美人,坐着,比睡着好看!
容筝打心眼里抽了自己一记,平白无故地,何以这般关注阿萝,念着阿萝?
她明明不让你回房住的!
容筝咬了咬牙,流星一般地走到床前,声音柔了又柔,开口问道:“觉得如何?”
无论如何,对阿萝来说,这个夫君都是陌生的!
几根细指抓紧了帷帐的下角,阿萝咬着嫣红的唇,慢慢点了点头。
绿珠觉得这个时候的阿萝很讨厌。
少爷是她的夫君,这辈子两个人的命运都牵连在一起了,少夫人如今过的不好,唯一能翻身的机会不就是拉拢少爷,依附少爷,依靠少爷么?
这个家,迟早还不是少爷的。
她怎么可以对自己的相公如此漠然?
纵然他离开一年,纵然他有了小妾,可……到底他现在也算上是回心转意了。
绿珠捏起了拳头,这别扭没有什么可闹的!
可阿萝不这么想。
她前世就看够了容筝如何风流快活,如何将她踩在脚底下看扁的……
已经是那样一个虚伪顽劣的人,这辈子又能有多好呢?
“阿萝。”
见她迟迟不回应自己,容筝伸出手去抱住了她瘦弱冰凉的小手,放到了掌心之后。手极小,他包裹的一点不费力,细腻光滑,骨肉均匀,指尖那点凉意,正往他温暖的心窝子里直窜,好似在蛊惑他:“相公,阿萝冷……”
“我还好。”阿萝的声音微微有些僵硬,被容筝这么抓着受,她实在不能适应。随意抿了抿唇,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天,他竟然在幻想!
容筝感到屈辱!他是京城首富的大少爷,多少名门小姐也要来贴着他,身边的美人一个接一个,纵使花丛里去多了,可他这样的高富帅自始自终都没有恶名缠头,也只娶了阿萝一个夫人,至于那两个妾……容筝已然将她们无视了。
可……看到鸳鸯手帕,他就情不自禁了。
这个念他一年的女人,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夫人。他或许给的关怀太少,导致她心灰意冷,冷漠孤独……
似下定决心一般,容筝捏了捏拳,再度拉住阿萝的手,这次紧紧地握着,薄唇一动,嗓音醇厚,“阿萝,你若给我一个机会,我自会知你懂你疼你爱你!”
这一个……不算表白的表白,让一旁的绿珠红了脸。
不光绿珠,阿萝也红了。
前世今生,又有谁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你若给我一个机会,我自会知你懂你疼你爱你——
若你前世给我一个机会,我只会更加知你懂你疼你爱你。
阿萝有一瞬暖了心,却想到自己的前生,每每容筝来了,好不容易坐上一会儿了,却总要从她嘴里打听宁家生意的讯息……等打听完,他拍拍屁股就走了……
那种凄凉,又有谁能懂!
阿萝愣了愣,容筝这一世难道还要从她嘴里打听宁家生意?还要夺走宁家?
为这个想法,阿萝的凉,简直沁进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