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一向是王后的可心人,知道王后的喜好,都到内里的程度,只因她从小到大也都是跟着王后的喜好来的,服侍王后只要拣从自己的喜爱便罢。只是如此的话,却也是不敢说给别人的。众人都以为是她精明,其实不过是从小养成的心细。侍奉这样的主子,可真是要人心细如发才好呢。
弄雪这边倒是觉得可乐,自打自己想要出了王上的重重设阻,没事就去拜会一下那位面善心恶的王后时,便得了那边的过话,说是这一段时日,天干物燥,王后总是不得歇,夜里觉浅,天明时正觉得有些酣畅,便免了大家的定省之事。如此弄雪也不好直接过去打扰,就一直想着,还得是从个什么事上来。前几天,下面传来了显王的话,是要她对王后搁开手,只是事到如今,情势已变,自己已然是放不开手的。
她早已经想过要如何对答。只是纵是如何的巧辩,显王也自会明白的其中的道理。不过是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事情也不是突变,而是时过境迁。
两厢过却了暗语,显王就再没有回来什么逼迫的话儿。弄雪知道这个中的原因。显王这就将自己看成了是王上身边的人,说话做事,就是紧着心思。她也早就递过话去,显王的用意与自己初来时的用意是一对制衡,大家彼此并不揭破,其时二人也当清楚,那些王上也许早就知道,只不过是不捅露了那层窗纸罢了。近来。王上却将显王用得很是勤快,还常常将大事托付给她。仿佛是显王只在这一夜之间就找到终南捷径与王上的关系由之前的万年寒冰到了现今手足情深。
晨起,梳毕后,王后身边的内侍黄德忠过来传话来邀着众妃前去淑美人那处品茶听琴。
弄雪淡瞧了一眼帘着外面那个高大躬身的身影,将笑意融入了声音,让人一听就能听出欣喜一般,“代我叩谢了娘娘的美意。”又随手一挥打点了他几两银子的赏钱。
来到这里人,就不能矫情,纵然是心中痛恨以极的,面子上也总是要过得去的。那黄德忠打着千退了下去。弄雪继续悠悠吃着手中的茶。画蕊心中记挂着那时间,弄雪那边还是堪堪的不紧不慢。直等着那杯算尽了,也不见有画蕊新上的,才像是想起了有这么回事一样,又简简对着铜镜补了个妆。
这时,帘子外面有人回着话,画蕊才想到昨个自家这小娘娘隐隐的提过,今个日间要见什么人,这可不是来了吗。只是隔着帘子,并不叫见到真容,那声音稚气十足,说是打西市上买回了好吃的东西。
画蕊一听就糊涂了,在这宫中,内侍是不允许随便出去的,况且又是西市,祖上就禁着这些官上人的足呢。此时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从前到后的这么量着自家娘娘,如此的一出,可真叫心吓破了胆呢。不过,她宁可咬着舌子,也不敢先说这个话的。只因,到现在还闹不明白主子的用意。
可是,自家娘娘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差人买回来的蒸饼却也只是吃了两口,便搁在了一边。
弄雪又自检了一下妆容,再让上了两个梳子,才笑着转身,画蕊出臂挽扶了她,自是知道,那边到了时辰。
刚刚近了淑美人的院子就听到了一院子的欢笑之声,可见那闻乐的事情还只是刚开了个场。弄雪算得没错,王后没有到,必是有事绊着呢,昨个夜间她早听过了王上偶尔漏出的话来,说是王后的一个弟弟触怒了一些胡商的事情。就知道她今天早上是出不来的,如此来刻意晚了些时辰。至于食了那道蒸饼……她目光转过这一院子的花枝乱颤偏偏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人立在人群中也有些显眼,也是妙龄女子中显得出的人,只是今日里便要向她卖个短呢。那人瞧见她来了,便昂了颈子,弄雪心下低低的笑,脸上的笑却拟了另一个风情,由来的亲切,“姐姐早来了呢,我今日食了一味妙味,才来得有些晚。可是上天怜佑,没有晚过王后娘娘。”
慧妃假意注着面前一朵娇花,不察自己的两根手指已经浸尽了花肉,将那温暖的花瓣蹂躏得不成样子。
弄雪就爱看她这个样子。不再出声默了一会儿,才又主动笑语,“得了,姐姐还真记恨我,那一出,姐姐还想得不明白吗。干里有我,还是湿里有我,我便是与姐姐一道的命苦罢了。”语音轻轻,只拂散在二人耳际,绝不沦于第三耳。
慧妃转过脸来,那颊际已经奉笑,“妹妹可是在戳我的心窝子,我便是如何,也记恨不到妹妹身上。说来,那次妹妹来得不巧,就是才接了别人的瓜落,反正那人可不就是有心的,让你接来了,也好断了我们姐妹的情谊。还好,妹妹是个有心人,倘若是那一般的女子,不是明慧通透的,现在便是记恨着我也不说呢,倒叫我蒙在骨子里的瞎琢磨,不知如何得罪了妹妹不理我。”
弄雪嬉笑点头,又近了慧妃一分,只是这姿势却是作弄得好,从外面看来,二人不过是同瞧着一朵花好,那情份全是在花上的。
弄雪这边飘声如纱慢慢散落,慧妃心头暗过一阙伤情,这声音却是十足的好听。自己如今在这宫中,越发见不得别个女子的好处了,从前自是知道这无非是自伤情事,还道,那些女子执迷不悟。现下轮到了自身方才知道,那哪里是禁得住的。心思恍惚之际,仿佛听到了弄雪说西市蒸饼什么的。顿时睁大了眼睛。手上更是出了实力气,不觉间已经折下了那朵花。如今拿在手中抛也不是,赏也不是。
倒是弄雪语毕后,笑语,“这样好的一朵花,依妹妹看,只有置在美人头上才不枉了它这般天姿!”说着,便接过花来,随手拣了一个妥当处,插在了慧妃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