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不能说话,给他看得稀扁稀扁的也是没法,就只得甩一甩一衣袖。万不想,这趟衣袖甩得也是不顺,大约是在方才,扶云便携了我的衣袖将我拖拉到了半空,我们现在正在御风飞行。
如此的御风飞行。
我却十分十地觉得吃苦,这副重身子,若是在地上好歹还有个撑托,如今凭在天下借助着扶云的力气,便只是个一心一意地要向着地面上坠一坠,真真是叫我好不吃苦。并且苦过之后,也很难诉苦,是以,又觉了一番苦处在里面。
正在我那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万分难受时刻,一双笨脚挨了实地,原来竟已到了九重天上。
魔族素来与天族交往得不好,只因一念之差,从前同立在佛祖两侧的大罗金仙,封号却是截然不同。魔族认为当年定封号时只是说了实话,便被世人误会,自己很冤,千百万年来立志伸冤,不想却伸越冤。后来历得这封号久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吃重,居然还习惯了然了。唯一记挂着与神族算得上仇人。
神族得了名声却并不甘心,认为魔族身为异类,却与九重天上做了邻居,该痛哭流涕应该是他们,后来双方争论不下,相互都不能说服以,就只得形影可见老死不相往来,冷冻了此事。
我从小便生活在三界之上,见过的事物大抵寿命短浅,很少有类似我们苍鹰一族这样活得天长日久的族类,是以只觉得身边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几乎可谓是朝生暮死,见不过一时,便要化去的,可是,这九重天上毕竟不同些一个真正的是不亡不灭。随随便便遇上一两个神仙看着好似凡品,除了迎风飘飘胡子,没有什么异常,却哪个不是活得经年累月,若不是神仙谱上,有司命兢兢业业在那儿记着,恐怕他们自己都要忘了自己的年岁。
想到天族与魔族势不两立,曾经多次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开战,我便打算劝上扶云一遭,可临到了说话,才想起,自己现今已经是个不能说的,就只好摇头晃脑与他打手势。扶云是何等聪明伶俐的一个人,他打目向着九重天上与魔族的界碑淡瞥上了那么一眼。
想来什么事情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是他的眼光却已经漫过了那界碑,向得远方诚然送了送又送了送。仙垣之中,仙雾缠绕如人间的水泽一般,慢慢蒸出腾腾的仙气瑞彩与魔境中的玄秘蓝光诚然不同了些。
这方广四界十海八荒已没有几处扶云未去过的新鲜地界,他自是有办法来无踪去无影。不过,今天,他倒是甚为清楚地觉得九重天上酒气比之前更加浓郁了,略入鼻息之中,就已经叫人沉醉。
他转回身心情极好地安慰我,“你不是很想说话吗,我们只进去转一转,看看有没有那姑娘,顺路给你摘两只能赋人语的语果子给你吃了也许就能讲话。”他说得真是轻巧不过,叫那个姑娘给摘过来我吃,谁不知道那般的语果子与天地等寿,可是九重天皇的心头肉。哪里能是随便就摘得了的。
但是要偷语果子这件事,可以说得上是正中我下怀。我常觉得自己快要给自己憋死,眼下虽是做不得自己也是个痛苦,但由来得有顺序得当,只要是有口能言,也不怕不能说出从前的内情来。
怪只怪当时我一时害羞没有说那姑娘便是我的真身,还天真地以为,他是魔子,最做得来那些歪才的功夫,一定能看出来,谁知道他确有一些歪才功夫,偏偏就没有这方面的功夫,不仅没有看出我来,还很殷勤地给我做了一个身子。闹得我现在给这取不下的肉身拘着好生好生地吃苦。
轮到真正要进去偷那果子时,我却一时又开了窍,那般与天地等寿的果子,根本就是我们享用不了的福泽,如今九重天上的盛景就在眼前,气量生生的压人,也好生的让人清醒。我转个身便去抱住那九重天界上的石碑,要真正与扶云扯一个后腿。此时别无它法,我自是不能与他讲清楚我这样做的目的,但是我任可今后都不能说话,也不能再让他做下错事。
扶云的目光瞧过来,略有一些惊讶,显然是在心中周转了一番,我做出这一出来的目的。回过神来的目光纤尘不染,声音也是清徐无澜,他这样的魔人真是讨人喜欢。
扶云拉起我的手时,我努力抱住界碑不想迈入那九重天上的地界来着,还觉得他一定拿我没有办法。这肉身虽然沉重,但使用起来,也确实比只肜那两只翅膀护着石碑好用些。
不过,扶云念了一个咒,我就欢天喜地地跟他进去了,进去了好半天,才反应起刚刚那道情绪来,也随之想起他念的那个挪思咒,生生将我的心意挪到了行事的后面。好半晌我才将自己的情绪理通,心下好生叹着,好厉害的挪思咒。
我们大摇大摆进入九重天上,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受到阻拦,我望向扶云时,得到他的解释,“因为今天是桃子新熟,天上筹酿新酒,众仙已经赶去预订。我们这一趟造访,实有可能访得是一座空城。”事实也果然如此,我们一路走走瞧瞧,没的随意。
只是没有想到,我这一副面孔却是一副人人都识得的尊贵面孔。此番我这一遭出现,身边顷刻之间就结集了为数众多的倾慕者将我团团围住。
我从前只以为,那种倾慕,就是觉得我这肉身的正主从前是一位尊神,见见三叩八拜也就得了,没有想到这位尊神从前还会被两个仙姬倾慕得厉害,是以现在双方将我拉得像一张大锯,每个人都不肯松力的场景生生不是做梦。
我好像明白了一件事,一来到了九重天上我的脸好像时不时就会透出原来的那位仙形真神的长相。我很费力地想着,扶云的魔力还是不太到家。
再转眼自己双臂边上一边一个的仙姬,脸上白里透红的争风吃醋意味,我连说话都不能说得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