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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是一个小灶丁

大明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三月十九日,宁波府东南沿海还是一片宁静。

一年前,力主抵御倭寇、清剿海贼的右副都御使朱纨,提督浙、闽军务。

半个月后,双屿港将爆发那场对海盗格局产生难以估量影响的大海战。

宁波府,地域与现在的宁波市并没有太大差别,除了几个驻兵的卫所之外,也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人的注意,不过离东南海岸不远便是佛渡岛,佛渡岛东部隔海相望的是六横岛,两岛之间的水道就是大名鼎鼎的双屿海道,两座岛屿也共同构成了海上走私集散地——双屿港。

双屿港除了盘踞着弗朗机人(葡萄牙人)、倭寇、东南亚商人、走私商外,还有当时威震大洋南北的两大海道头子:许栋、李光头。

在当时海盗规模还比较小,组织也比较散乱的时候,许栋和李光头的海盗团规模足以威震海上大部分海盗团。

不过这一切与海边的两名少年并没有什么关系,林风和陆逸,现在的他们,还只是两个小灶丁,考虑的还是怎么填饱肚子的问题。

他们所在的盐场正与佛渡岛隔海相望。

早上林明并没有陪着林风去盐场,同林王氏相比,林明简直就像一个陌生人。

陆逸同林风去的盐场。

整片整片的海滩,虽然没有下饺子似的游人,但海滩上的场景比假日旅游更加壮观!

一望无际,顺着海边绵延而去的盐漏或者围堤,盐漏和围堤外观差不多,都是用来盛放海水或者卤沙的“容器”,至于什么是盐漏,什么是围堤,林风也是后来才分清。

除了盐漏和围堤,每隔不远就会有一座大铁锅或者大竹锅,林风以前从来没想到过锅可以这么大,而且也根本没想到竹子真的可以用来当锅用!没一口锅都有一人多高,直径达到数米,每口锅上都架着梯子,也只有通过爬上梯子,盐工和灶丁才能够将卤水倒入大锅!后来林风才知道,几乎每口大锅都要超过一千斤!

而围绕着盐漏、围堤和大锅的,是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劳作的盐工及灶丁,现在正好退潮,无数的的盐工正在挑着海水向沙幅上浇灌,又有无数的盐工在将成型的卤沙挑进盐漏,之后,又有数不清的人在收集卤水,然后将卤水像蚂蚁搬家一般送进大锅,每口大锅下都燃烧着熊熊大火,整个海滩仿佛被地面上的一条火龙和空气中蒸腾的白龙所盘踞。

为了维持火势,每口大锅都至少需要三个灶丁,另外还有无数灶丁在一担一担地挑柴。

林风也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大明的艨艟巨舰,之前他只在青岛港远远地看到过军舰,但他没想到明朝的海船便可以如此庞大,远处码头上三桅九帆的大船用庞然大物来相容毫不为过。

后来林风才知道这艘船便是福船的一种,而福船也将成为后来林风手中的利器之一。

人们早已认识到了水运的便利,所以盐场出产的盐,除了少部分陆路运走之外,大部分都是通过海路运输,所以又有无数盐工扛着压得自己直不起腰的盐包一点一点走向海船。

时值三月,天色还有些湿冷,但整个盐场上,几乎每个人光着膀子,露出健壮的肌肉和古铜色的皮肤。

灶丁原本只是指盐场煮盐的劳工,但明初将盐工全部划为“灶籍”之后,灶丁也就成了所有盐工的泛称。

煮盐也分为两种方式,一种是用砖石建起围堤,形成池,将潮水引进池中,将海水蒸发,形成卤水,然后用大锅煮。

还有一种是将海滩上人工铺上厚厚的沙层,成为沙幅,等涨潮时让海水充分浸泡沙幅或者是仍工挑海水进行浇灌,形成卤沙,之后将卤沙放入事先建好的盐漏,再向盐漏中浇灌海水,渗漏之后形成卤水,再用大锅沸煮。

不过这种种程序同林风和陆逸都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两个大棒小伙子,干的当然是最重的活:将盐包扛上船。

刚到盐场,陆逸领着林风向着不远处一个小棚子走去。

一路过去,无论是挑柴的、搬沙的还是烧火的,看林风的眼神都有些敬而远之,实在躲不过去,便硬挤出个笑容,跟林风和陆逸打个招呼。

虽然心中纳闷,但林风仍旧什么都没说,虽然他大体能听懂别人的说话的意思,但想要自己说,恐怕还得多下点功夫。

不远处的小棚子便是盐场的灶丁报道的地方,这个盐场靠近大嵩所(明代前中期军备实行卫所制),盐场也叫大嵩盐场,大嵩盐场归大嵩盐课提举司管理,隶属两浙督转运盐使司,提举司设提举一人,从五品,同提举一人,从六品,副提举若干,从七品,所属吏目一人,从九品,还有库大等不入流官吏。此外盐场设盐监,附近里长、甲长也轮流协助管理。

在小棚子里每天都有人拿着黄册记录出勤情况,黄册也就是花名册,原本太祖朱元璋制定黄册本是人口普查后的户口簿,但不知为什么盐场的花名册也叫黄册。

还不等两人走到小棚子,林风便看到一个圆圈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

面前这个呼呼喘大气的人给林风的第一感觉就是:圆。脸圆,肚子圆,甚至腿也感觉像是圆的。

在圆圈后面还跟着几个人,虽也是微微气喘,但根本没有圆圈那么夸张。

“风哥,你来了。”圆圈在林风面前一个急刹车,虽然胸膛仍在剧烈起伏,但却尽量一副严肃的模样,毕恭毕敬。

身后几人也恭恭敬敬地喊一声:“风哥。”

林风一愣,想不到自己还是如此有头有脸的人物,难不成我真的是天命之子?

不过他还是疑惑地看向陆逸。

作为发小的陆逸几乎是林王氏之外最关心林风的人,他已经在心里将林风定论为传说中的失忆。

陆逸摆摆手,说:“风哥这几天身体欠佳,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吧。”

圆圈偷偷地看了林风一眼,然后点点头带着几个人离开了。

接着,林风从陆逸口中得到了那几个人的信息,也知道了为什么所有人看他都用一种不正常的眼神。

原来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喇唬。

何谓喇唬?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流氓、无赖、小混混,只不过比这三种人手段更狠一些,更有组织一些。

平常,除了在盐场做工外,林风等一帮喇唬就游荡在盐场附近,打架斗殴,欺行霸市,巧取豪夺,无所不为,无所不作,而林风由于小时候学过几天拳脚,再加上健壮的体魄,也就成了他们这一帮喇唬的头子,人送外号林阎王,陆逸作为二把手,名号陆太岁,而那个圆圈名叫王大有,号王罗刹。

听了陆逸的话,林风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穿越来穿越去居然穿越到了一个混混身上?

外号还这么俗不拉几。

恐怕这也是林明对他态度冷淡的原因吧。

小棚子中坐着一名里长,还有其他一些拿着茶壶喝茶的公差。

“林羽远,你来了。”坐在文案前,守着黄册笔墨的甲长看到林风说。

林风也不能开口,便点点头。

林风虽然在大嵩所的喇唬中是个知名混混,但这样的在里长主动打招呼的情况下,林风这种态度无疑给棚子中的人加了一层火气。

看着里长在自己二人的名字后用朱笔打上勾,陆逸便带着林风往外走,谁知里长突然开口:“陆铭飞,你留一下。”

陆逸知道管理盐场的这些头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自己这帮小混混还得在他们手下吃饭,他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但也连忙赔笑转过身,同时对林风使个眼色,让他先走。

林风现在就相当于一个二傻子,没办法,只能先走出小棚子。

没想到圆圈已经在小棚子外等着,一看林风出来,便走上前,一张肥脸上,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风哥,我陪你去做工的地方吧。”

林风回头看看估计一时半会出不来的陆逸,又看看圆圈,点点头。

他还不知道,陆逸的留下,圆圈的到来,都是一场阴谋的开始。

在大嵩所跟随林风的喇唬有一二十人,而王大有早想取代林风,盐场的官吏也处心积虑想让这帮喇唬成为为自己卖命的打手,而林风一直态度模糊,根本没有想成为提举司的傀儡,所以王大有与这帮官吏一拍即合,找机会搞掉林风!

尤其是这次林风莫名其妙旷工数天后。

来到囤放盐包的地方,正有难以计数的盐工将盐包一包一包扛在肩膀上。

有几名佩刀的兵丁正手持皮鞭,一个劲儿的催促着众人干活。

“风哥,”圆圈试探地问道,“你看我们要不要开工?”

林风虽然看着硕大的盐包一阵阵犯晕,但自己毕竟是灶丁,不干不行啊。

“他妈的,我怎么穿越成了一个苦工!”虽然嘴里嘟囔,但林风还是点了点头。

他可不想惹出什么岔子。

圆圈的肥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来,风哥,我帮你。”圆圈颇为“热情洋溢”地帮林风将一个盐包扛在了肩膀上。

林风虽然有林风的身体,但他还是有林二圩的心理,即便自己现在的力量能轻松将盐包扛起来,他还是感觉重如千钧。

他妈的,要把老子肩膀磨下一层皮来啊!

看着林风扛着一个盐包还步履蹒跚,圆圈向着一旁的兵丁使了个眼色。

远处,陆逸心说一声不好!

如果是正常强势的林风,没有人能让他动手扛盐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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