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闭着眼睛,但这个世界本就是一片漆黑!
它的黑充满了一切会摧毁人的情愫:窒息!寒冷!驱逐!病痛!孤独!碾压…
黄金鳄在下潜,黄昏也在下潜,不知何时他的心中忽然盛满了恐惧,而恐惧则让他把手中的剑握得更紧,这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恐惧让源源不断的灵力像决堤的水一般疯狂的涌向他的剑,而剑也因此向黄金鳄的瞳孔,不,它应该早已扎入到了更深的地方。
而这却让黄金鳄更加疯狂的下潜,或许它以为躲避痛苦的最佳方式就是下潜,又或者是因为它是野兽所以它只会下潜。
黄昏知道此刻的他随时都可能昏阙,他也渴望昏阙,但恐惧却让他放弃安息而选择坚持,如果说坚持是一堆篝火,那么小仙和张瘸子则给这种坚持不停的添加着柴薪。
越来越深,越来越冷,水压越来越大,越来越困顿的头脑,越来越深的剑…
忽然间,黄昏竟然笑了出来,他在笑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他处身的世界是如此的黑暗!
……
大战已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姬无雪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但他从没有想过放弃,即便生路就在二十多丈外,就在那个悬崖的边缘;
因为,报复快感或是遗憾的疯狂,三个企图冲上来却被他打昏的年轻人,一把血红的剑!
地灵果?兰花?是的,还有它们!他要守护它们,他要把即将成熟的地灵果给他们,以此来安抚他内心的愧疚;他要在最后一刻将它拔起,让它继续活在他的手里和他的心里,虽然他已无比疲倦,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手中还有剑!
现在和他厮杀的鳄魔们,每一只都比袭击黄昏的那三只大上一号,因为它们是四阶鳄魔!
它们鳞甲的颜色不是沼泽一般乌黑,而是淡淡的灰和淡淡的黄,唯一相同的只有红色的眼。
它们的速度和力量都奇快无比,在它们眼里一块巨石与一片纸根本没有区别,但现在,它们却一只接一只的死去,死在姬无雪的剑下!
不单是剑,姬无雪也是红色的,但他的红的一般源自他自己的血!他已伤痕累累,虽然没有致命伤,但数不清的伤口已几乎将他包成一个粽子!
“啵!”
一声轻响忽然融入了剧烈的交战声里,它极小极小,但是姬无雪听见了!
地灵果成熟!落入血水中的声音!
“啵!”“啵!”“啵!”……
一共七下!
“小雪!你看到了吗?我…我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气吞山河万里虎一般的仰天大喊,震碎了月牙沼泽上那无情的袅袅薄雾,震碎了近处的四阶和远处的三阶鳄魔们进攻的步伐,也震醒了被打昏的小仙、小石头和柳如溪!
“呼~~~!”
片刻后,数百上千的鳄魔的呼声也震上九天,地灵果成熟的芳香惊醒了它们,并刺激了它们,于是,它们便散失了兽性陷入了最原始的疯狂!如一波海啸般开始疯狂的冲锋!
“别做傻事!他没死!他逃走了!”
小仙仿佛也被鳄魔们的疯狂感染,她就要冲上去,姬无雪心急如焚,还好他情急之下想了一个办法——欺骗!
他双手立剑于右胸,背朝着愣住的小仙他们三个,他身姿微微下蹲,并且继续吼道:
“快!捡走那些地灵果,然后逃走!我给你们争取时间!”
这一吼惊醒了小仙他们,他们都很年轻还有些幼稚,所以他们立即相信了他!
于是,他们开始动了!
两个呼吸,跑到地灵果树下捡起地灵果;
两个呼吸,带着地灵果跳下了悬崖!
直到跳下悬崖的那一瞬间,他们才回首向姬无雪那边望上一眼:那里红影闪烁在红眼堆里,红色的血没有方向和大小的四处飞溅,犹如一颗红色流星野蛮的滑过红色的星群。
那是泪?
小仙仿佛看见一滴晶莹夹杂在散落中的血肉里,但她不敢确定,而坠落的身形也让她失去了考究的机会。
姬无雪身上又添了数十道伤口,但他却如若不觉,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般厮杀着,脸上还挂着笑!
在为等到地灵果的成熟、使命的完成而笑?还是在为这疯狂的屠杀而讥笑生命的脆弱?没有人知道!
他可能还在流泪?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为何流泪?他的泪又为谁而流?没有人知道!
唯一知晓的只有:
他在流血!
他的灵力几乎干涸!
他转身一剑劈开唯一一只突破他的防线的四阶红眼鳄魔,一劈两半!然后从中迅速穿过,来到一棵不知何时已枯死的树下;
出剑!鲜红的剑!一剑入土三分,挑起地上的小小兰花!鲜红的兰花!
然后一闪,瞬间就消失在悬崖边上!
那些愤怒的和哀嚎的鳄魔们,只看见日落的方向有一道红影在迅速消散,如同一道飘渺的轻烟。
……
轻盈!
黄昏的右手食指轻轻的动了一下!他感觉到了轻盈!没有任何阻碍的轻盈!这是在空气中!或者,是阴曹地府?!
“疼痛?!!死人不会有疼痛!我…我还活着!”
恍惚中悲喜难辨的黄昏在痛苦中醒来,痛苦也可以是欢乐的催化剂?!这一刻,他的心是成熟的椰子,盛满了甜甜的鲜血!
可是,当他惊喜无比的想睁开眼的时候,他却发现他无法睁开!这又使得他的心坠入冰窟里。
手还握着剑?!手指有些坚硬?!自己还在黄金鳄身上?!
察觉到这些,泄了气的黄昏立即提起精神,不知为何他已不再害怕黄金鳄,或许是因为‘活着’这两个字让他遗忘恐惧!
许久后,他的左手则缓缓的艰难的松开了‘金砖’,然后艰难的向他无法松开剑柄的右手挪去!
在挪动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身体的坚硬,就像是全身都被一层重甲裹住!
重甲?他的嘴尝到泥土的味道,他的鼻子闻到泥土的气味!
是泥土!干却的泥土!
他的左手终于碰到了他的右臂!
他明白了,全都明白了!他身上的泥土干了,而他身负重伤,所以他难以行动,所以他的眼皮难以睁开。
于是他的左手便缓缓的收缩,向他的双眼伸去。
……
星光璀璨的夜晚,黄昏带着泪光静静的坐在光明里。
不!不是星光!星光没有这般明亮!不是夜空,夜空没有十几个月亮连成一线!
光明,来自十丈高的地方,那是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发光体,它们被镶在岩石里——这是一个山洞,有奇异宝石照明的山洞!
那么,他的泪是为何而流呢?黄昏没有说,他只哭了一下子,然后就立即开始打坐吐纳起来。
如今的他就像一个被胡乱制作出来的木乃伊,他没有穿衣服,因为他已把破烂不堪的衣服撕成一条条布条,去裹住他的伤口!
他坐着地方不是一块凸起来的大岩石,因为它在洁白的光中散发着金光,但它也不是一块巨大的金块,因为它是一只黄金鳄,已死去的黄金鳄!
一把剑插在它的右眼上,只留下一截剑柄,它曾红似血的恶魔左眼虽然还睁着,但却已变成灰白色;黄昏思考后明白了,是自己不停的往里刺,并最终刺进了大脑里,导致了它的死去!
黄金鳄的尸体一动不动的爬在岩石上,它的姿态告诉人它临死之前还在往前爬,而它身后则是一潭灰黑的泥沼。
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它通向那里?黄金鳄为何会来到这里……
黄昏没有时间来理会这些复杂的问题,他需要打坐迅速的恢复体力,因为这里很冷,他脆弱的偏体鳞伤的躯体难以支持!
……
“呼~~~”
黄昏吐了一口浊气,然后悠悠的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还有些虚弱,他身体上的流血也只刚刚止住,但他必须醒来,因为他太饿了!
黄昏艰难无比的站了起来,然后从黄金鳄的背部走到了头部,然后小心翼翼的滑到地上;
他艰难的走到黄金鳄的右眼处,然后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剑柄并有些忧伤的笑着说道:
“呵呵,想不到死的竟然是你!”
然后他便开始缓缓的往剑上灌注灵力,并一寸寸的把它拔出来!
没有流血!看来血已凝固,黄昏也昏迷了很长时间了!
黄昏一手扶着黄金鳄的头一手握着他的剑,他的眼睛则看着他的剑,它们有些淡淡的忧伤!
是死里逃生让他变得多愁善感而惋惜它的死去?
“或许吧!”
黄昏轻轻的呢喃了一句,然后就提起他的剑,把剑尖对准黄金鳄的眼,
“啜”
的一声,剑再一次插入了那只眼睛!
搅动一圈!伸出左手!挖出眼睛的一部分!
抹去表面上的泥!
放进嘴里!
腥臭的生肉,在这一刻,它却是最鲜美的佳肴!
黄昏如同一个婴儿,他艰难的咀嚼着,拼命吞食和吸取着碎肉和汁液。
他并没有去忧虑姬无雪和小仙他们,因为虽然才相识一日,但他相信姬无雪!
他也没有去思考与这里有关的一切问题,他只知道拼命的吞食和吸取。
……
吃到一半黄昏就立即坐下开始修炼起来,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强悍无比的热量,曾吃过凶手肉的他明白这是能够提升修为的能量!
“对了,鳄魔是金系凶兽,那黄金鳄也是金系凶兽?!”
这一发现,让有些忧伤的黄昏马上变得狂喜起来!但他没有欢呼,而是更专注的吸纳,而源源不断的能量则从他的腹部不停的流向他的金系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