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阿加洛的清晨也是很热闹的，准备工作的平民，出门闲逛的贵族，虽然大部分人还尚在睡梦中不曾醒来，但晨光却早已驱散了这座帝国明星的倦意。外头是人声鼎沸，隔了一层石墙，索里表情呆滞的坐在床头，许久，才发觉第二天已经到来，淡淡的金光透过窗户洒在有被褥遮盖的脚边，驱散了那一份深藏于心头的枯冷。
“巴德尔。”他低低的唤了一声。
被少年时时刻刻记挂的亡灵法师背靠索里，站在房间内唯一的书桌前，正举着一团缠绕在手心之间，缓缓流动的黑暗。
“那是？”他有些好奇，但隐隐又觉得有些熟悉。
“暗能量。”
巴德尔转过身，把那团黑暗完全的展现在了阳光之下，它们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发出痛苦的嘶叫，其中可见的流动越加迅速，想要避开，却无法动弹，只能在原地徒做挣扎。
“暗能量？”
索里对于这个词的敏感程度已经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这种不劳而获的力量带给他的是终生难以忘怀的痛苦，充分而真实的告诉了天真的少年法师什么叫做等价交换。
噩梦之王。
他想，如果自己回到过去，时间在签订契约的那一刻停顿，拥有了足够时间思考的自己又会许出什么样的愿望，亦或者，放弃？
没有人会甘于弱小的。
看着巴德尔手上汇聚的能量，索里心念一动，体表又浮现出了漆黑的线条，这些恶心的暗能量像是肉体的延伸，可以清楚的通过它们感知到空气中飘散着的一切，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在暗能量赋予的特殊感官中，都有着独一无二的味道，极好辨认，但这一能力对于做了十多年正常人的索里来说，未免太不习惯。
与巴德尔窃取的暗能量不同的是，索里承自噩梦之王的暗能量的品质明显要高了许多，起码，它们并不惧怕光明，性格温顺，如臂驱使，而且，它们可供发掘的潜力如冰山一角，根本摸不到边。
只要索里愿意。
他也可以成为一个强者。
看到索里身上扬起的黑色线条，巴德尔对这些偷来的暗能量又有了些新的想法，他把法师的意念强压于在手中流动的黑色之上，迫使它改变形态，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就有了条状的雏形。
可惜，好景不长，眼见着自己的新设想就要初步成功，这团被法师强制压缩变形的暗能量突然爆发了极其剧烈的反抗，不顾法师的操控，四散成了世上最为简单的元素颗粒，凭空消失了。
“外域生物的东西都不是太过稳定。”巴德尔暂时只能用这个借口来安慰自己。
但他在这一次的实验中也不是没有收获，法师发现了一些在暗能量中欠缺的东西，也是这份不完美导致了它们的不配合。
“你醒了。”巴德尔整了整起了褶皱的衣袍，对着床上的索里说道，“那就下去吧，我们今天还有事要办。”
“是那个子爵的委托吗？”索里的双手紧紧的揪起了柔软的被褥，将其抓成了一团。
“嗯，是的。”巴德尔看到了那个少年碧绿色的双瞳，正直勾勾的盯向自己，“等下我们去长阳街。”
巴德尔没有等到索里的回答，后者用无声的沉默抗议，但他错估自己在亡灵法师心中的地位，没有了鲜血，只剩下冰冷的巴德尔对此毫不在意，抛开了这个寂寞的跟班，独自一人下楼去了。
……
城外，是绿叶和鲜花铺就的行道，来来往往的马车之间，身披坚甲，头戴圆盔的圣阿加洛城卫军在此来回巡逻，他们一日之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样的闲逛和问话中渡过。帝都一向是很平静的，没有多少人愿意在皇帝的脚下明着犯事，所以，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和工作在稳定中带着点无趣是必然，不能说差，可也算不上好。
不过，今日倒是有了点新鲜事。
平日里总要找点事做的城卫军士兵们今天安稳的站在了城门前，身旁多了几个闭目不语，身披纯洁白袍，胸戴金色圆弧的陪衬。
他们是至高神教的神官。
领头的那一位站在几个神官的中间，身位微微向前半步左右，手执一本教廷圣典，严肃而打理的十分干净的面容上，用暗红色在眼底涂抹出了两道横向的印记，这如同冻原蛮人一样的战纹却让明白其中真意的帝国人心生畏惧，再不敢抬头多望一眼。
他是至高神教裁判所的成员，是在传闻中以毁灭来宣扬神名的一群疯子，也只有他们，才会在身上铭刻圣纹，在苦痛中磨练意志，增强信仰。
这不是战纹，而是渎神者的余烬。
行道的彼方驶来了一架并不起眼的马车，拉车的白马踩着悠哉悠哉的步调，缓缓的向着城门走来。
那几个身姿挺拔，巍然不动的神官忽然像是得到了冥冥之中至高神的神谕，集体睁开了双眼，齐刷刷的看向了那辆马车。
马蹄在城门前停下，车夫的帽子上画着一个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银色圆弧，他第一个跳下了马车，按着自己的心脏，道了声：“至高神的双眼注视着世间的一切，包括你我，早安，海尔辛主教。”
海尔辛，也就是面刻圣纹的神官，他同样以一个相同的礼仪回复了早安，并问道：“莫拉格大主教，他是否已经回来了？”
“是的。”
白袍人的声音从车上传了下来，他搭着英普瑞斯的右手，一起踏上了坚实的地面：“海尔辛主教，我没有死在战场上可真是一件令人失望的事，对吧？”
“莫拉格大主教，请铭记至高神的训诫。”海尔辛神色一正，指了指胸前的金色圆弧，“我只是应教皇冕下的手谕，来此迎接我们的新成员，英普瑞斯神官的。”
“来吧，英普瑞斯，我神的宠儿，请跟着我走。”
一脸虔诚的海尔辛翻开了教典，低唱了一句神言，一扇光门在他的身前打开，无尽的混沌在门后肆虐，透出未知的气息。
“不要害怕，这是通向真理之门。”
从单手改为双手捧着教典的海尔辛主教先一步踏入了光门内，整个人的躯壳在混沌中越走越远，渐渐的，与之融为了一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