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多别,动如参商,而有条路若踏上,连如参商也尽奢侈。
夕阳又夕下,战场血痕干,染于枯枝腐叶,散发着浓郁的煞气。
冬早已过,但这初春却还是一片死寂,几乎看不到丝毫生机之景,却也只有那三两消瘦山雀飞过。
广场石栏边上,沥风迎风负手而立,旁边是王耿,二人望着远方的天空,沉默了许久,直到王耿轻叹开口道:“师弟,再过几个时辰便该走了,你当真如此决定?师兄知道你对她念念不忘,但如今岁月已过百年有余,以你心智不会不知我未明说之事,你……这又何苦?”
沥风神色淡淡,并未立即回应王耿,而是又沉默了许久方才转过头来道:“师兄,有些事……你知晓沥风性格,所以沥风不会随你们离去。此行你们去往天罡,想必那里不会如此地凶险,沥风也能略微放下。若是沥风葬于此地,许也是性命使然,此后丫头之事……师兄可帮沥风定夺。”
此刻距离那战斗已过去半日有余,九元门没有胜,也没有败。若非有援手及时赶至,今日九元门怕是要真正灭门。
没有人因劫后余生而喜悦,那一战九元门死伤惨重,不止是武冰一人,还有百余名弟子、长老同样死于妖邪之手,这其中还包括了王耿那露面不多的韩师叔。
那些及时赶来的援手,也正是来自于中土,来自于不同门派的正道之修。击退妖邪并非是他们强悍到拥有对抗十万妖邪的能力,而是因为他们出现太过突然,杀伐果断,打乱了妖邪的气焰。事实说来,十万妖邪在那场战斗中,被消灭甚至不到一万。
在击退妖邪大军之后,沥风被带回九元门,身上的伤势在中土一行人带来的丹药治愈下已略微有所好转,不过体内的一些暗伤却还是存在,那些暗伤不是来自于妖邪之手,而是因沥风的强行施法而引起。
此时虽说已击退了妖邪,但事实上并未削弱妖邪几分,若是待妖邪休整重聚,怕是要卷土重来。而九元门又没了护山大阵的庇护,形势说来依旧是不容乐观。好在那些来自中土的一行人早有准备,来此便是带他们前往安全之地。
传送之阵,这是一种消耗极为庞大的阵法,其作用在于可以将人于瞬息之间送至远方,将九元门众人从这里送到天罡也并非不可能。
这传送之阵说来也非什么玄妙之阵,与王耿曾经施展过的斗转星移之阵也可以说是同工异曲,甚至王耿也略懂一二。不过那传送的代价即便仅千里也是王耿担负不起的,更别说王耿也不知如何传送到天罡,因此也从未动用过。
这传送之事沥风自然知晓,只要待大阵布置完毕便可开始传送,将所有人传送至天罡,离开如今危机四伏的东森。
但沥风……沥风与所有人不同,他不能,也不愿离开这里,只因心中一缕执念,他……还未寻到记忆中的那个身影。
所有人都可以离去,唯有沥风一人不可。
整个东森的庞大,哪怕是妖邪也未必踏遍,总会有那么一些地方,或许还存在了宁静,或许……还有着希望。
这是沥风告诉自己之事,直到其成为坚定与执念,支撑着沥风寻找下去的希望。待沥雪、九元门所有送至了安全之地,沥风便无需再过多顾及其它,可放开手脚行事。
“若你已如此决定,那么……师兄陪你,陪你去寻她,陪你踏遍这东森又何妨?”
王耿闻言沉默良久,最终神色露出了严肃,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如今王耿的修为保持在九品大道圣,甚至已高于沥风。若无意外,那以护山大阵毁灭而带来的提升可以让得王耿在三年中都保持如此修为。
对于沥风,这当年他从妖邪手中救下的小师弟,王耿清楚他的性格,也知晓他的过往种种。
从初遇沥风之时看到的沥风脸上的那种悲伤,到沥风被封印记忆后的恍惚,直至沥风归来,王耿发现沥风已破去了封印,再到之后的点点滴滴……王耿知道沥风一人背负了太多,太多……
修行之人感情太过强烈,而这种强烈在王耿与沥风身上,二人相似又有所不同的性格上表现地尤为明显。
“沥风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此为私……帮我照顾好丫头,这也是沥风唯一所求师兄之事。”
其实不用沥风说,王耿也会照顾好沥雪,因为沥风不在之时便是如此,更别说沥雪还有着一干姐妹。自小沥雪便不是个甘愿受委屈的主,若她有需要,她懂得如何去利用一切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如此想来,即便是沥雪去了天罡也不会太过受苦。
“沥雪那丫头也老大不小,说来也有百余岁,去了天罡自会有人照料于她。师兄只一言,若走,师兄随你,若留……师兄同样随你。”
王耿话既已出便不会收回,如今的东森有多危险他再清楚不过,他不会放任沥风一人留在这里去做那无异于行死之事。
一番话语是逼迫,王耿动了点心机,他希望沥风会有所顾及,因他怕沥风真会丧命于此,但若沥风真要留下,王耿也绝不会食言。
要退,一起退。
要留,一起留。
“师……”
沥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师弟你不必再多言,我之性格你同样知晓,话既已出,如覆水难收。”
王耿打断沥风的话语,说到此处时顿了一顿,随后又继续开口道:“走吧,我带你去见几位道友,是他们带来的丹药救治了你,想来你还未见过。”
说完,王耿转身不再停留此地,朝着九元门上方走去。
沥风看着王耿的背影沉默了下来,王耿的那些话语对于沥风又是一番触动,犹如一股暖流,让沥风的心得到了片刻温暖。
“流烟,不论你在何方,不论生死……即便要穷穿万里之地,我……会寻到你。”
沥风喃喃,张开掌心时,露出了那已泛陈旧之色的荷袋,将之小心收起后,自跟着王耿脚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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