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夏天的缘故,道路两边的野草长得很茂密;好在路中间曾经铺过石子儿,行人的地方没有什么杂草。头上是绿茵茵的杉树叶子。一路走过来倒也不怎么晒,乡间的空气很好,又没有楼房遮挡,有风吹来也挺凉爽。
两个人就这么边聊天边前行,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直到面前开阔起来,她们相视一笑,终于到了。
叶萝依指着右手边一条紧靠着几间砖瓦屋子的土路:“你看,这应该就是村口了。”
“这村子也没个标示什么的,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她懊恼的想起刚才忘记问司机大叔了。
“无所谓,一会儿碰到村民;问一问就知道了嘛!”叶萝依兴奋的跑到前面,站在村口朝好友招手。
殷稔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掏出一瓶矿泉水喝起来。
两个人走进村子,才发现路旁别说是人了,连鸡鸭鹅狗猫这些农村常见的家禽牲畜的影子都没看见。
“喂,这是不是你小时候去的村子啊?”
“不知道耶,我那时候其实没在村子里逛过;都是被我爸直接带到了河边。”
“我的天啊……”
这是一个南方很典型的小小村庄,一条主路通到村子最里面,路边分出一些小岔路。家家户户的房子后面都邻水而居,房前屋后或大或小的都有池塘。只是大部分的池塘都干涸了,有些还有水的也被大片水草覆盖着。村子里的房子有些老旧的土坯房年久失修连屋顶的瓦片都少了一半,露出光秃秃的房梁。有的加盖了二层小楼,可大门紧闭像是许久无人居住。
村子真的不怎么大,两个女生走了一圈也就二十分钟就逛完了。可能临近大中午,日头有些毒了,一个村里人都没碰到。
殷稔走到一棵大树下,靠着树干踹了会儿气:“嘚,真是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没有超市、没有饭馆;除了一些破房子和烂水坑;那啥,叶同学,我对你的欣赏水平觉得有了新的认识。”
叶萝依也躲到树荫下,喝了口好友带来的水:“我记得小时候不是这样的。虽然,那时我并没有进村只是在村旁的河边;可是村子那时候望过去还是挺漂亮的,有鸡居然可以蹦到房顶上,还有一只大狼狗追着我跑。而我们钓鱼的那条河啊河水清澈,岸边的垂柳枝条长长的伸进了水里。”
“你都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那个村子,说的好像就在眼前似的。”
“感觉上像啊,可是又跟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明明有条河啊;可是现在——那是干掉的河床么?”她不确定树后面,她们刚刚发现的凹下去的像陆地的地方曾经是不是一条河。“
“我猜八九不离十;就那么两个村子;不是第一个就是这一个。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都有可能变化。物是人非嘛。估计是你那段记忆太遥远太模糊,这么多年你又总是忘不掉,然后会赋予它很多的想象成分吧。”
“也许吧!”她看着头顶上的树叶回忆道:“其实,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夏天;我还记得天气很热,所以我和老爸都带着草帽。我的还是顶白色的小草帽;开开心心的在河边看他钓鱼。那天可能之前下过雨,河边的土地有些湿滑路有些不好走;但空气很好……”
要说,夏季的天气多变,真的说不好。当年,那天刚刚还艳阳高照,突然,就飘来厚厚的云层;接着就是一阵大雨。好在,是阵雨下了几分钟就慢慢停了。干燥的空气被雨水一淋,河面上隐隐约约飘着若有若无的雾气般,分外迷人。
她原本是蹲在屋檐下一边躲雨一边陪着老爸静静的等待鱼儿上钩,可左等右等等的腿麻了、耐心没了也等不到。于是,趁着老爸聚精会神看着浮漂的时候;她顺着河边一路向东,越走越远。她迈着两条小短腿儿在有些泥泞的小路上蹒跚前行。
咕咕咕的声音,引得她四处张望;在一户近邻河边的平房屋顶看到了一只大公鸡。原来鸡和鸟一样会飞啊,还能飞那么高?她惊讶的拍起手来。
“呵呵呵……”
“哈哈哈……”
“嘻嘻……”
突然,一阵阵欢笑声此起彼伏的传来;小小的叶萝依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好像是一些人。她看不清那是些什么人在做什么,因为离得太远了;只能从声音辨别依稀是些女人和孩子的欢笑。
“他们笑什么呢?这么开心哇!”难道前面有游乐园或者集市?小小的女孩子海里只有这些概念,在她看来只有游乐园或者市集才会这么热闹。所以,她也要去——凑热闹。
她沿着河边朝着声音传来的前方,小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念叨着:“游乐园、游乐园……”
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远;那些人的笑声始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回荡着,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而她唯一能确定的是,那笑声不是从村子里传过来的。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快到了、肯定快到了,她心里默默念叨着;连带着感觉那欢笑都近了一些些。
“吧嗒。”什么东西轻轻地踩在泥地上的声音。
叶萝依抬头一看:“啊!”一声尖叫,止不住喊了出来。
前方的去路被一只全身黝黑的大狼狗横住了。
那狗吐着长长的大舌头;圆圆的大眼瞪着面前的叶萝依;叶萝依甚至看得到它尖尖的犬齿。
“走开、走开;呜呜!”她一边慢慢地后退,一边小声的企图跟那只狗下命令。
可狗怎么会明白呢,它一步一步朝着她逼近;吓得她不顾一切,转身就跑:“爸爸救命,爸爸救命啊!”
终于,在她以为会被狼狗抓住撕成碎片的时候;老爸赶了过来;一把抱起了她;并赶走了狼狗。
“你这孩子,乱跑什么。”
“呜呜呜呜!好可怕的狗。”虽然,她止不住眼泪;但听到老爸的训斥倒是安心多了。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跑。”
“呜呜,人家只是想去前面的游乐园玩嘛!”
“瞎说,这是农村,没有游乐园的。”
“有、有,我听见有小朋友的笑声了还有好多阿姨的笑声,就在河边。”
“那可能是人家在河边洗衣服。”
“才不是,我没看到有人洗衣服。也许就在河拐弯的地方就有。”
“那条河流过来压根没有转弯;肯定是你听错了。”
“没有、才没有……”叶萝依趴在老爸肩上看着远去的河边撅着嘴满脸的不甘心;都是那条坏狗挡住了她去游乐园的路……可那之后,她哪儿也不敢跑了,只乖乖的跟老爸骑上自行车回了家。那一年,她好像还没上小学。
这件事情没过多久估计就被她忘了。直到初中,有一天语文课。他们学习新的课文——《桃花源记》。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就自动跳出了小时候的那个片段。
尽管,那不是武陵、没有桃花林、没有鲜美的芳草也没有落英缤纷;可她就是无缘无故的会想起那徘回在河上的笑声,那影影绰绰、忽远忽近的、承载着她满心不甘的“游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