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语堂”是太子太傅李道的书房,位于整个李府的最北边。
李轩司此刻正站在书房的门前,望着头顶上的“自语”二字踟蹰不前。刚才进府的时候看到蒲管家与一干奴仆时尚不觉得隔阂;现在却只隔了一道门;他竟油然生出一丝陌生感来。
他们这对父子有多少年没见了?五年、六年?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当初为了赌一口气,他请调地方上任。虽然,父子关系没有决裂,但用“形同陌路”来形容这些年,应当也不为过吧。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是儿子,对秋尘就可以百般纵容,对他却……
一时间思绪百转千回,李轩司迟迟迈不动步子。
“大少爷!”站在身后的老管家小声提醒道。
李轩司方才回过神,他抬手指了指门,示意他通报。
蒲管家会意地走上前敲了敲。
“何事敲门?”书房里传来沉稳的询问声。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轩司的心骤然紧缩。
“老爷,大少爷回来了;此刻正在门外。”
屋内静了静……
“让他进来吧。”李道搁下毛笔,放下写了一半的折子站了起来。
老管家退了出去,李轩司跟着进入屋内。即使开了里侧的窗子,但屋里的光线并不怎么明亮。他的父亲大人此刻正站在桌边,背着手等着他。一身牙色圆领袍衫穿在身上,比之多年前整个人看上去清减了不少,脸上的倦容透露出一丝疲态;所幸须发还未怎么花白,倒也不显苍老。
“回来了。”李道先开了口。
“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轩司只淡淡回应道。
“我提早吩咐老蒲把你的院落收拾干净了,你日夜兼程、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怎么不休息一下再过来?”
“心若有事,又岂能安枕?”他一语双关回道。
李道知他还有怨气,只沉默着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是一阵相对无言。
李轩司环顾了屋子一圈,屋内的陈设还和当年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桌上墨迹未干的折子上;于是,开口问道:“这一次,皇上突然急召我回长安不知是为了何事?”
他本已偏安一隅,不过问朝堂之事,却突然收到父亲的加急密函,说皇上有口谕,要他速回长安。
“唉!”李道幽幽叹出一口气:“其实,为父应该跟你道歉的,是我骗了你。其实皇上并没有召你回来;这是我的意思。”
李轩司僵直的站在原地:“所以,你为了逼我回来,假传圣旨?”
“不,皇上的确有口谕给我;只不过,这件事情本不该牵扯到你,可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有其它更合适的人选。”
“呵,真好笑;家里既有本事又够清闲的大有人在,又怎么会找不出人来。”
“秋尘年龄还小,不懂事;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再者他如今已被我禁足在家,就凭他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此等大事又怎么可能交托于他?”
禁足两个字,让李轩司破感意外的扬了扬眉。从他有记忆起,这个弟弟就跟麻烦二字画上了等号。而父亲大人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禁足倒是破天荒头一回。
李轩司缓了缓语气问道:“究竟是何事如此重要?”
见大儿子的态度有所缓和,李道稍稍放了些心;他走到窗边望了望,然后小心的关好了窗子,复又折回到桌前再静静聆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动静后,才开了口。
“此事,关乎江山社稷。所以,我才希望你回来。”
“哦?”李轩司微微有些吃惊。
“你可曾听说过佛教七宝?”李道问。
“佛教七宝?”李轩司皱了皱眉,他不是佛教信徒也对传说什么的没啥兴趣:“不曾听过。”
知他不喜这些,李道便娓娓道来:“传说,佛界有三宝——佛、法、僧;虽无形但却是至高无上的的信仰。而佛教有七宝,又称七珍;确是有形的,它们蓄纳了佛家的智慧与光明,是珠宝中的灵物。据经书中记载,这七宝分别为——黄金、白银、颇梨、美玉、赤珠、琉璃、琥珀。”
“那又如何?”李轩司对此本就没有兴趣,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一些黄白是非之物。
“那又如何?”李道重复起这句话,他摇头笑了笑:“你可知,得三宝而国泰,得七宝则民安。”
“您也相信这些传说?”李轩司看着自己的父亲。
“我相不相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相信。”
李轩司略有不屑:“我看,是病急乱投医才对吧!”他暗暗讽刺道。
他虽已远离庙堂多年,却也听说:如今朝堂之上各方势力明争暗斗、朝堂之外、边疆之地也是战乱不断;皇权早已被架空,呈现衰弱无力之势。民不安则国不定,现在的大唐早已不复李氏先祖的辉煌……
“咳!”李道干咳了一声,若是从前定要训斥儿子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可内心的一丝愧疚升起,他也只能严肃的提醒道:“轩司,不要忘了,你也姓李。不管是作为李氏的一份子,还是作为一个臣子,为皇上尽忠、为国家效力;都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李轩司偏过头沉默了一会儿:“那么,找我回来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