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言环视了这个住了三年多的小屋子,心下不是没有不舍。
看着面带忧虑的妻子,心里暗叹,当初他和婉娘好不容易逃离了那里,寻到了这世外桃源,没想到不过短短三年又要离开,依现在的情势,如果出不了益州,只怕又要回到那里去了。
只现在也不是空担忧的时候,遂整了心绪,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明天我打算下山去姜西城看看情况。”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总要亲眼确认了情况才好做下一步决定。
蒋卓恩忙接道,“赵大哥,我同你一起下山。”
赵氏闻言就要出口反对,却见赵子言对她摇了摇头,“好,阿卓明天同我一起下山吧。”
赵氏只得将劝阻的话吞了回去,稍一想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他们虽未打探过蒋卓恩的来历,心里却也不是没底,如今她急着要跟着下山打听情况,只怕心里已惦记许久了。遂也顺着赵子言的话说道,“跟着你赵大哥下山要小心,跟着你赵大哥别瞎跑。”又转头问赵子言,“要不要趁着进城,带阿卓给城里大夫看看?”
赵子言对自己的医术当然有信心,却也不想驳了妻子的话,便点点头应了。
待用过晚饭,便各怀心事熄了灯。
蒋卓恩躺在炕上,睁着眼望着屋顶,毫无睡意,脑中细细琢磨着赵子言那寥寥几句话。
按照赵子言的话来看,赵广秩应该平安无事的回了京城,否则何来缴文,何来宁王逆反。现在的战场似乎主要在益州和雍州,尚未波及其他州。也没听赵子言提到凉州如何。
也不知白术他们后来如何了,是否还......活着。
也不知黎晰鸿现在如何了,蒋卓恩摸出夜间总要压在枕头下的那方帕子,捂在鼻下,似乎还能闻到那淡淡的墨香,轻轻叹了口气。
明天进姜西城定要设法多打探些消息才行。
次日一早天刚刚亮,吃过早饭,赵子言便和蒋卓恩辞了赵氏,启程下山。
蒋卓恩还是第一次出桃花村,好在有赵子言带路,否则这七弯八拐她确定自己一个人绝对会迷路,也不知这桃花村的祖先是什么来历,竟然找得到这么一出隐蔽又资源良好的宝地。
直到快到了午饭时间,他们才踏进了姜西城。
姜西城虽下了一个月内迁空的通告,此时却看不出任何慌乱和异动,街上商铺酒楼小摊贩仍热闹非凡。
赵子言带着蒋卓恩找了处面馆吃午饭,刚刚坐下便听到隔壁桌上有人在议论战事。
“诶,你可知这姜西城为何要突然清空?”两个小商人打扮的其中一人说道,“锦宫城怕是守不住了!”
对面那人来了兴趣,忙问道,“你怎么知道守不住了?这都没消息呢,开春不是刚胜了一场么?”
“呿,那之后可还有捷报传来?”又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头派了谁来领军你可知道?”
“谁?”
“三年前凉州西平之战声名鹊起的那位。”说完呼噜噜喝了剩余的面汤。
“可是那浴血杀将黎校尉?”对面那人似是感叹般的说道。
“就是他,我看这锦宫啊,悬!”说罢已是剔起了牙。
对面那人却似说得起兴,“你小声着点,这可还是在益州。也不知倒了什么霉,这个时候跑益州,现在是只进不出。”又压低了声音,“我倒是也想那头赶紧打赢了了事,这么打下去,这日子还怎么过。”
“可不是,上头是谁可和咱们老百姓没啥关系,这大半年没回家,也不知道家里那婆娘......”
后头却是开始说起了各自的家长里短,蒋卓恩不再凝神偷听,耳边还在回响着浴血杀将四个字,抬眼见赵子言正垂眼沉思,想来也是将方才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小二端了面上来,蒋卓恩见赵子言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也埋头吃面。
黎晰鸿没事,还活着,还要领军打锦宫城。蒋卓恩心下松了口气,缓缓升起了一股欢快心情。
只是这益州现在只进不出,她要想回雍州只怕不是易事。
姜西城要迁空,恐怕是要做益州防守前线了,难道只能从这里下手?
蒋卓恩脑中边盘算着边慢慢吃着面,赵子言已是三两下一碗面下了肚,放下碗对蒋卓恩低声说道,“吃完了我们再去市集采买些东西,山下不能呆了。”
“听那二人话语,这益州城也出不了了。”蒋卓恩忙吸了剩下的几口面,“要么,从裕关山入雍州?”
“裕关山不行,我今天带你走的算是只有桃花村人知道的密道,其他地方不会没有宁王军把守的。”赵子言摇了摇头,“小城镇也难保安宁,只能往景宏城去了。想来大部分的人也是要往那里去的。”
蒋卓恩皱了皱眉头,“景宏城?”
“益州主城,宁王府就在那儿。”
“能进得了城吗?可要路引?”
赵子言挑了挑眉,蒋卓恩今日做了男装打扮,看起来不过是个眉清目秀的半大孩子,说出来的话简短却句句直击重点,赵子言只觉得自己先前还是低估了这位义妹,脸上微微带了笑,“这些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还有一个月时间,足够我们坐好准备了。”
蒋卓恩心下盘算,现在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只能先跟着赵子言他们一起了,如果到时有机会混入姜西城内又再说,不然去了景宏城也好见机行事。
二人出了面馆便往集市而去,待采买了物件后,又寻到了通告墙,见除了几道无关政令和迁城的通知外没有其他有用信息,便只得带着物品回桃花村。
赵氏这一日都心神不宁,好容易等到二人回了家,忙迎上去将东西安置好,待沏了茶众人围坐在桌边,赶忙问赵子言打探的如何。
“益州目前还算安稳,往后如何却不好说,我已决定了,搬到景宏城去吧。”赵子言见妻子听到景宏城身子徒然紧绷,心里暗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在景宏城郊外留有一处宅子,咱们暂时搬到那里去,再看情况行事吧。”
赵氏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可要和村长说一声?”
“吃过晚饭,我去一趟,也看看其他几户怎么打算的。”赵子言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手,“你先去准备晚饭吧,放心,万事有我。”
赵氏看着丈夫坚定的神情,只觉得方才被搅乱的心神慢慢恢复了平静,遂应了声起身去了厨房。
蒋卓恩早已察觉到赵氏的情绪变化,心下虽有疑惑却也不好多问,想了想问赵子言,“赵大哥,当日你救我时,我身上的药物可都用光了?”
赵子言不料蒋卓恩突然问起这件事,略想了想才道,“除了用来救命的药丸,剩余的药物中,有些我分辨不出是何用处,便收了起来,还有一包浸湿的药粉我也一并收着,今日你不问,我倒是忘在了脑后。”
蒋卓恩闻言眼睛一亮,“赵大哥,你可能找出来给我?”
药粉若还在,那便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