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一条暗暗窄窄的巷道中，远远就听见乒里乓啷的打斗声，嘶吼声，间杂着女人的尖叫哭骂声，就见老五阿成几个与一群人在一处门前缠斗，其时几人手上都操着刀，想必是从对手那里抢夺来的，地下已横了好几人，但就眼前情势来看，他们几个没占着便宜，五人背靠着背防御，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对方的人数多过他们数倍，已将他五个团团围在中间，一双双饿狼般嗜血的眼睛眈眈而视，手中的长刀短刃蓄势待发，随时伺机将他几个大卸八块。
“一帮蠢蛋。”龙羽喃喃低骂，回身吩咐道。“小七，你不必过去，在此保护好大嫂。”说罢跳下马车，大踏步迎去。
“哎！你们这几个蠢蛋，怎么会招至一群疯狗嘶咬？还落得这般狼狈，有没有点出息啊！”远处龙羽挑衅的声音清晰传来。
“老大！”
“老大来了！”
被围困的几人眼睛陡然一亮惊喜地喊。
“我们老大来了！你们死定了！哈哈……”老五哈哈大笑立时精神百倍地蹦起来。
龙羽却将目光移向门楼下，那里拦门放着一张桌案，案后坐着一虬髯男子，男子正端着一只海碗在喝酒，却自碗面之上横过目光来视他，又伸手抓过盘内的整只烤乳猪张口撕下一整只猪耳朵来咀嚼着，全不在乎乱蓬蓬的胡须上已油腻粘连一片，似乎除了吃喝他什么都不经心，然一双怪睛自始至终冷冷盯着龙羽，左颊一道清晰的长疤贯过眼角直达发际，随之咀嚼的动作，扯得疤痕扭动着，如一条轻蠕的蜈蚣。
“是你！”一人忽指龙羽大叫起来。“熊老大！让你兄弟我吃苦头的就是这个小子！”
龙羽侧目视去，獐头鼠目的嘴脸，正是前番被他喂了满嘴马粪的猥琐男子。
“哦？叫我耗子兄弟吃苦头，想必是有两下子的。”疤面男子抹了抹油腻腻的乱须冷笑道，忽将肥硕的身子懒懒往后一靠，挥手道“兄弟们，不用客气，给我乱刀剁碎了喂狗！”
听他这一声吩咐，数十把刀转换了目标齐往龙羽头颈剁来。
龙羽冷笑一声，眼角都不往后掠一下，只足尖一点地，人已掠至数十步开外的桌案前。
身后刷刷之声不绝，是乱刀挥出的风声，皆袭了个空。
疤面男子面色一凛，陡然坐直身，右手不及探出，凉凉一物已抵上他的喉头，男子眼角余光扫去，寒光逼人的利刃，是原本插于案头的剔骨刀。
………………
“老大！你怎么放他们走了？太便宜他们了！”
“是啊，我们几个吃了这些苦头，怎么也要在他们身上讨回来呀！”
“老大……”
“给我闭嘴！一个个的丢不丢人哪？要动手也得看看值不值得吧！”龙羽厉声斥道。
“老大，不怪他们哥几个，事儿是我挑起的。”老五垂首嗫濡道。“可是老大！我也是忍无可忍才动的手……”
“跟我这么多年都白混了么？是不是哪天遇上一群疯狗对着你狂吠你也要忍无可忍地与它们嘶咬一番？”龙羽一记杀人的冷目横过。
“公子！求公子不要责怪这几位大哥！说来都是小女子惹出来的风波。”
怯怯的女子声音自身后传来。
龙羽眼角略一瞟，望空翻了个白眼，转而视众人讽道“看来是我错怪你们了，原来是为美人出首。”
“求公子发发慈悲，救救小女子……”女子转而扑倒在龙羽身前，微抬泪眸楚楚可怜。
龙羽垂眸视去，不觉怔了一怔。屋檐下灯笼昏红的光照在女子面上，竟与小如有几分相像。
他这里一楞神，女子忽跪行上前一把抱了他的腿。“公子……小女子愿随侍公子为奴为婢……”
龙羽轻皱眉头，退后半步将腿缓缓抽离。
“老大！咱们就带上她吧，留她在这里她还是逃不脱那些人的魔爪。”老五也低低央道。
龙羽冷冷侧目瞟足下女子一眼。“这你自己思量着办吧，不用问我，我懒得管你这种事。”说罢转身就走。
老五嘿嘿一笑“快走吧，我们老大这就算是答应了！”
“哎哎哎！这可不行啊爷！人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这还没给我赚一子儿呢，倒惹来一帮瘟神砸了我的场子，您现在光白白就要带人走，可没这么便宜的事！”一直龟缩在旁的老鸨忽然现身。
“行！我替她赎身，你开个价！”老五腰间摸了摸慷慨道。
老鸨伸出三根肥肥短短的指头。“您给三千两银子咱们就两清。”
“什么！”老五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明明只交易得五十两，怎么现在他要给我赎身你就坐地起价？这是何道理！”女子哭道。
“哈！你这小蹄子看着焉不溜丢的倒挺长心眼啊！没错！老娘是花五十两买的你，你的意思他五十两赎了你去？做梦了吧！老娘凭啥买你？是指着你给老娘赚大把银子的！现在我肯放你走已是天大恩惠了，不然依着这行里规矩，你得给我在这做足了三年才能赎身！”老鸨叉腰撇嘴道。
“老大！我身上没这么多银子……”老五伸臂拦下龙羽。
“她这样遭遇，是每一个青楼女子都有过的，包括你那小凤娇，你小子就是对她也没这么好心过吧？”龙羽拧眉。
“她……她情况不一样的……”老五挠挠后脑勺嘿嘿笑道。
龙羽双眸眯起。他没眼花吧？这个脸皮塞城墙的家伙居然面露出小七那种毛头小伙子才有的腼腆之色。
“好！这银子我掏了。”龙羽笑拍了拍他的肩。
“啊……谢老大！”老五喜不自禁咧嘴笑开来，回头笑向女子“红绡！”
女子水眸盈盈亮起，轻移莲步，老五激动地开怀迎她，不想她迳直越过他身边，笔直投在龙羽足前。“多谢公子搭救，小女子红绡愿一生报答公子！”
“你不用谢我，我也不是为了你才出这个银子，要谢你就谢我这位兄弟吧。”龙羽视她一眼淡淡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