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下着雨。苏筱从床上爬起,站到窗前。下面此时陆续走过几个阿姨,打着伞,说说笑笑的,苏筱看着也弯出了一抹笑。她无比喜欢这样的生活,平淡的寻常家庭的温暖。或许以后,自己也是这个样子的,苏筱这样想着。她歪着脑袋,趴在窗台上,看着那些飘在雨中的伞,各种颜色,雨丝下,漂亮得不像话。其实是有那么一点诗意的。
妈妈做了玉米露,黄色稠稠的盛放在玻璃杯里,正呼呼冒着热气。苏筱洗漱完看见,一下子坐到桌前,细细喝起来。在苏筱家,有两样是缺不了的,一是鱼,二就是玉米了。苏筱乐乐地喝完,苏妈妈问她,还要吗,苏筱立刻端起玻璃杯跑到厨房,笑着说,还要。苏妈妈摇摇头,又给苏筱倒了一杯。
苏筱再次喝完后,已经靠近九点了,苏妈妈呆在厨房里,倒弄着饺子馅,苏筱自知在那里只会帮倒忙,立刻乖乖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带回的物什不多,苏筱一会儿就理了个大概。拿起狐狸给的那盒巧克力,苏筱犹豫了会,最后还是塞到了背包。将背包放好,苏筱坐在书桌前,左手撑着头,眼前依旧是自家偶像,酷酷的表情,黑色西装,镜头感十足,依着沙发,有一份疏离感,但苏筱看着还是可以捕捉到眼底那一份伤痛式的经历。曾经周静问过苏筱,为什么那么喜欢他?苏筱这样说,很简单啊,很真实。真实,虽然很红,受到那么多人的喜爱,可还是像寻常人一样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不那么高高在上,也不那么汲汲营营。
正发着呆,手机忽然响了。苏筱拿起手机,唔,是老哥周静。
“小妹,你在家吧?可不可以去下古街啊?”周静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倦累。
“有事吗?我下午可以去一趟。”
“是这样的,古街今天集年社那边有活动。你帮我去看看好不好?”
“噢,我知道了,是要送东西给谁的吧?比如。。。情侣配件什么的?”苏筱忍不住打趣。
“嗯哪,他马上生日了,我对这些事都不怎么在意,也不知道送些什么,突然想到集年社的东西都是手工制作的,且一式一样,也算得上特别了。正巧今天还有活动,你帮我去看看,有合适的就买下来。”周静耐着性子解释,丝毫不介意苏筱的打趣。
“嗯,那具体要个什么样的?”苏筱笑笑。
“随便啦,你觉得好就行。”
“好吧,那下午帮你看看。在青岛玩得怎么样?”
“海是挺漂亮的,你应该会喜欢,其他就吃的不错,哎,小妹,我现在好累啊。”
“嗯?怎么了?”
“我算是理解什么叫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的说法了,我现在就只想躺在自家的床上,好好睡一觉。”周静说起这些止不住的叹气。
苏筱算是理解了,老哥再怎么像个男孩子,说到底还是个女生。像自己,也觉得坐车好累,出去玩也累。我们都没有到那个阶段,把旅行当做经历,把一个人的孤单当做习惯。我们都逃不开去依恋平常的温暖。
苏筱下午去古街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集年社此时客人还是蛮多的,T城的人大都喜欢这样的小物件,精致而又不失特别。苏筱走进去,想着今天有活动,大概是出了新品。果不其然,东面那一排挂满了编制的绳结。本就古朴的店面又添加了古意,苏筱看着就笑了。而朱红木盒里面也摆放了好多玛瑙挂饰,结构别致,不同于以往的金石玉器,华贵中更多了几份简单。
苏筱跟一个店员说明情况,看有没有独特的情侣挂饰。店员拿出一朱红木盒,黄色的里子,里面摆放了好几串玛瑙串子。苏筱一眼就喜欢上了其中的一对黑色玛瑙串子,珠子不大,小小的,放在手上比试,黑色泛着星光,大方而又雅致,隐隐还有股竹香。苏筱是非常相信物缘的,想着老哥应该也会喜欢。听店员说,此时买还可以免费在珠串上刻字,苏筱想到“唯一”两个字,一串刻“唯”,一串刻“一”。此生唯一,多好。
串子拿到里面刻字,苏筱四处看看,走到那排编制的绳结下,旁边有几个阿姨在细细挑选着。这里的绳结不单单只有红色的了,其他的颜色也很多。可是眼睛看上去并不觉得烦乱,它们冷暖色调协调得很有规律,远远望去就像古时绣娘们的丝线,端庄秀丽。
苏筱看到一条金色与黑色丝线夹带着编成的中国结,很特别,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旁边的一位阿姨看到,忍不住笑道,“小姑娘,挑给男朋友的?”
苏筱错愕,“额,不是,不是。。。”
阿姨以为苏筱不好意思承认,劝道“就这条吧,这条同心结男孩子留着好看。”
苏筱脸都红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要说没有,当时她的确想到了陆逸小时候给她的那条,那条的式样跟这个好像,她才会看了很久也舍不得放下。
等等,刚阿姨说这个是同心结,不是中国结的吗?想到这儿苏筱再也顾不得什么,急急问道,“阿姨,这个不是中国结吗?”
“是啊,同心结也是中国结的一种,所以也可以说它是中国结。这条是标准的古式同心结啊。我就看你看这个很久,才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买给男朋友的。”阿姨笑着说完。
是同心结吗?你给我的是同心结?苏筱顿时有点呆了。脑海中满是陆逸的声音:“手工课上,我编的,我知道你又没好好听课。”
此时一个店员过来,过来讲解。指着苏筱看中的那条说道,这条是仿古制,旧时以锦带编成连环回文式样的结子,用以象征坚贞的爱情。汉代古诗十九首,“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以胶投漆中,谁能离别此。”大概意思就是以同心结作为表达情感的信物,这条采用黑色与金色丝线编制,不像红色容易犯了色,也不像黑色过暗,好看又别致,适合送给男孩子。
有一阿姨皱眉道,“好看是好看,但怎么只有一个结,同心同心,两个心结在一起才好。”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这是送人的绳结,所以在设计时就定了一个结。用两种丝线编制,也是为了避免编成的同心结过小,过于简单不能单独成饰。这是我们老板亲自设计的。”店员耐心解释道。
苏筱内心已经波澜阵阵,将这条同心结从木架子上解下,默默付了钱。刻字的玛瑙珠串也已经好了,苏筱接过包好的两样物件。在临走前,走过去跟那位跟自己说话的阿姨道了一声谢,阿姨眼亮心明,笑了笑,让苏筱回去路上小心,其他什么也没说。
此时又下起了雨,古街上的行人打着伞,各色各样的,行色匆匆。每个人的喜怒哀乐都住在自己的心里,一把伞遮面,更是遮住了所有的交流。所以这一天,这条古街上的人们不知道一个撑着蓝色雨伞的女生怎样无声痛哭着,又是怎样的一段心事,让她再也无意她最爱看的雨中风景。
为什么当我要放弃时,老天又让我知道这样的故事?一颗心,我,原来丢掉的是一颗心。
“小尼姑,你怎么在这?”一双白色帆布鞋,泪眼再向上,黑色T,苏筱不想再看,转身错开眼前的人。
萧横紧跟着,一把拉住苏筱,“你怎么了?”
苏筱想甩开萧横的手,纠缠间,蓝色雨伞掉落在地,一切遮挡都没了。苏筱眼眶红红的,泪珠还落在脸上,她随即低下头,想去拣雨伞。
萧横拉住她,把自己的黑色雨伞塞给苏筱,自己去拣此时已翻了几个跟头的雨伞。离苏筱一米开外的距离,萧横隔着雨雾,拿起雨伞一步步走回来,看着低头置身于一片阴影中的女生,眼底一片墨黑。
“自己擦下吧。等会儿我送你回去。”萧横掏出手帕给苏筱。
苏筱没接,说了句谢谢,拿回自己的伞,便转身去路口等车。萧横看着清瘦倔强的背影,紧紧跟着,再也没说一句话。蓝色雨伞,黑色雨伞,一前一后,走着。这个世界的下雨天,伞飘过,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