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味,浓重的血腥味。
近在咫尺,浓得让人在梦里也睡不安稳。
沈葵璎不舒服地翻了个身,手稳稳当当地抓住了一个东西。
一个粘稠的东西,似乎是......人头!
她立马清醒过来,瞪大眼睛——
“啊!”破空的一声尖叫,惊扰了在这片荒野畅意觅食的乌鸦,黑压压的一团鸟群划过血红的天幕,世界再一次陷入死寂。
“死人......死人......”沈葵璎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她的面前横七竖八地躺着遍地的尸体,血铺洒了一地,熏得空气都粘稠了。
她仔细看去,这些尸体的性别竟然都是女!
更奇怪的是,她们都是长得漂亮的年轻女孩,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等,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不得不瞪大了眼睛,惨死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
她记得自己昏迷前是从山崖滚落下来的——
当时,沈葵璎坐在副驾驶上,一脸神秘地对丈夫梁弈辰和后座的表妹说:“告诉你们一个惊天好消息!”
梁弈辰却铁青着脸低吼道:“你这么悄悄回来一定会遭到军队处罚的,还能有什么好消息要说?!”
后座的表妹一脸不自然地劝道:“姐夫,你就别骂姐姐了,她也是想你了才会突然跑回来找你,你们都结婚一年了,就连新婚当天姐姐也是敬了酒就匆匆赶回去工作了,一年到头你们也见不到一两次面,她想你是情理之中的事。”
其实表妹沈美娜也很不满,那天她买了红酒,特意煮了意大利面,准备晚饭后跟梁弈辰好好缠绵一番。
这一年她都跟梁弈辰住在一起,虽然当初梁弈辰看上的是姐姐,可沈葵璎长年不在家中,她也就慢慢和姐夫对上了眼。
岂料,两人正碰杯饮酒的时候,沈葵璎就这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坐在前座的沈葵璎冲丈夫撒娇说:“是啊,美娜说得对,这次我回来了就不回去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美娜的脸色微变,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透过后视镜和梁弈辰交换了眼神,两人都十分紧张。
“我辞职了!”沈葵璎扬起一抹微笑,愧疚地对自己的丈夫说,“这一年辛苦你了,我想辞职回来做一个好妻子,在军队后勤部呆了这么多年,我也错过了许多一个女人应该享受的东西,爱情、亲情和家庭。”
梁弈辰愣了愣,心底涌起一丝罪恶感来。
一直以来,他都在心里抱怨着妻子,从恋爱到结婚,每次约会匆忙而短暂,这么久了,他都只牵过她的手,拥抱过她柔软的身体,却从未有过进一步的动作。
他是一个正常男人!以至于当沈美娜投怀送抱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接受了,二人缠绵到今日,比起沈葵璎,他和沈美娜更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而且......
“我怀孕了。”沈美娜忽然说,眼里闪烁着泪水,在沈葵璎错愕的眼神中一字字说道,“是姐夫的孩子。”
“你说什么?”沈葵璎僵住,第一反应是给梁弈辰一巴掌。
她的表妹才20岁,大二舞蹈系,她的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这个禽.兽怎么可以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做出这种道.德.沦.丧的事来?
“你别打他!是我,是我勾.引的姐夫。”沈美娜主动认错,梁弈辰脸上的指印看得她好生心疼。
沈葵璎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表妹,她们年龄只差两岁,可是性子却截然相反。
妹妹表面柔弱,但其实骨子里坚强无比,认准了的事即使撞南墙了也不回头。而她不同,她表面坚强,其实内心深处却是渴望有人能保护的,不过,似乎男人都喜欢看起来柔弱的女人,好满足他们的保护欲。
原以为梁弈辰会有些不同,却没想到他和所有男人一样,落入俗套。
他还是,不了解自己......
不过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她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家人,然后将离婚协议书狠狠地砸到这个渣男的脸上去!
“停车!我要下车!”她松开了安全带,伸手就要开车门。
“你做什么?!这里是山路,稍不注意就要滚落山崖,你就不能像美娜一样懂事点吗?!”梁弈辰额角青筋暴起,左手护着方向盘,右手拦下暴走的沈葵璎。
懂事?
她冷笑一声,暖玉般的眸子里不再残留着温柔,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厌恶和鄙夷:“梁弈辰,原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却没想到是个衣冠禽兽!我现在连跟你在一辆车里坐着,都觉得恶心!”
“沈!葵!璎!”沈美娜抬高了声音,眼里冒火地唤住她,“看不住自己丈夫是你的责任,你难道要弈辰当和尚吗?他可是个正常男人!他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她的指责让沈葵璎心里最后的一丝耐心也耗尽了,扬手就给了沈美娜一巴掌。
新鲜出炉的指印让沈美娜看起来格外滑稽,她一恼怒,挥手就要还她一耳光。但,沈葵璎怎能让她如愿?好歹是在军队里混的,虽然只是个后勤部,但每天早餐按时起床进行体能训练。她只轻轻一用力便将沈美娜的手腕牢牢固定住,对方甚至还鬼哭狼嚎地大叫:“好痛!弈辰,我好痛!”
梁弈辰腾出一只手来拽沈葵璎,三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扭打起来,就在这时,车直直地撞上了公路边的栏杆,车身就这么飞了出去......
拉回思绪,她的眼眸里涌上雾气。
从小到大,她都按照父母的意思努力学习,长大后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军校,毕业后入后勤部工作,这一路走下来可以说是顺顺利利。父母亲戚都以她为骄傲。
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到这段短暂的婚姻在她还未开始感受的时候就草草结束,自己那个叛逆的表妹轻而易举就夺走了属于她的幸福,那么耀武扬威,那么理直气壮。
不过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车从山崖坠落,可是——车呢?山崖呢?
她四下里转了一圈,只看到大大小小的坑,还有没来得及处理掉的尸体,这里,该不会是火葬场吧?
捏着鼻子,她朝远处隐约的建筑物走去。
这里的管理员还真不尽责,就把这些尸体胡乱扔在这里,真是对死者的不敬!
一路走着,却越发感觉不大对劲。
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一点儿伤也没有呢?
还有,这块石碑上血红色的“修罗城”又是什么意思?
她皱起眉,心里隐约泛起不好的预感来。
脚步,也在步入茂密树林的入口前停下了。
她探头探脑地朝里面看,漆黑中闪烁着点点白光,似乎是谁挂在树林里的路灯,可这片树林怎么看怎么诡异,指不定里面会突然窜出个怪物来呢,还是不进去为好。
就在她准备折回去的时候,从树林的入口走出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穿着漆黑的巫师袍子,只露出惨白的瘦削下巴,他提着灯的手宛若骷髅,另一个人穿着藏红色的侍卫服,在瞧见她的那一刻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怎么还有一个人没处理?”他急道,“典狱官大人,我马上就去处理。”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抽出佩剑朝她走去。
“喂喂,等等!”沈葵璎有些害怕地后退,同时出声稳住那位冲上来就要给她一刀的侍卫,“我不是那帮人,我,我,我是迷路的人,只是路过的,路过的。”
她堆起讨好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把剑,提防着他随时冲过来解决她。
典狱官咳嗽了一声,沙哑的声音响起:“放她走吧,被处理的女人都是穿着白色囚服的,她不是。”
侍卫狼狈地收起剑,今日在典狱官面前出了丑他升职的梦是不是又要泡汤了?
都怪这个女人!
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侍卫吼道:“你不知道这里是禁区吗?还敢在这里乱晃!还不快回去!”
“是是是。”她点头哈腰地陪笑着,一边往后退去。
“你往哪边走?!路在这边!”侍卫恶狠狠地等她一眼,真是个蠢到家了的女人!
沈葵璎看一眼森林的入口,里面透出来的微光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可是,那个讨厌的侍卫还死死盯着她,她如果再不走的话,只怕会被他一剑戳成肉串吧?
路过那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她注意到他的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上面是她看不懂的图案,纸页泛黄,染着几滴血。
“别乱走,否则,当心你的脑袋!”典狱官枯木般的手忽然拽住她的手腕,冷冰冰地冒出一句话来,吓得沈葵璎一个哆嗦,狠狠把他甩开了。
跑!
这是她此刻唯一想做的事。
奋力地迈开步子,朝着未知的森林里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