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符纸上的指示,无妄宫在一处地势较低的海中湖泊之下,而当他们朝着那个湖泊前进了近一个时辰后,苏小落指着符纸上的那个白点,又瞧了瞧眼前的漫漫黄沙,纳闷道:“是这里没错啊,可是哪里有湖泊?”
话音刚落,一阵风沙又起,苏小落吃了一嘴的沙,不住地咳嗽。玉寒并没有贸然夺过苏小落手中的符纸,也没有上前一探究竟的打算,只在一旁皱眉道:“传闻无妄宫位于北极星宿正下方,等风沙暂停,月光显露,地面若是呈现三个月亮便是无妄宫的入口所在。可这湖泊已然干涸,没有水中倒影,我们很难确定三个月亮将会出现的方位。”
泡泡主动站出来:“等到月亮出来的时候我可以伪造一个类似湖面的水层,只是在这沙漠之中我也撑不了太久。”
知道他们都不是等闲之辈,玉寒也没对泡泡的话语产生怀疑,只接口到:“只要三个月亮的位置一显露出来,我们就站在那几个方位之上,动作迅速的话,不过一盏茶时间就够了。”
泡泡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我们素昧平生,你们肯帮忙我们十分感激,你们放心,进入无妄宫之后,里面的财宝我们不会同你们争抢,也算是报答你们的援手之恩。我们只需要里面的一样东西,还望你们能够相让。”就在大家等着风沙散尽月光显露时,玉寒走到苏小落几人面前,表情诚恳地说了以上的话。如果她之前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是不友好的话,那现在的面无表情就算得上是诚恳了。
苏小落直接摆摆手,财大气粗地道:“我们还要急着赶路,这个什么无妄宫里的东西我们也不感兴趣,你们统统拿走好了。”
玉寒同黑衣男子对视了一眼,后者露出无奈的表情,玉寒朝苏小落点点头:“既是如此,我们也不强留你们了。这样就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定尽力相帮。”
这时候,阿邑轻轻扯了扯苏小落的衣袖,指着前方道:“出来了。”
话音刚落,漫天的风沙忽然就静止了,视野开始变得清晰,头顶的黑云渐渐剥离开来,露出一片皎洁的月光。银光洒下,就着各路星辰,整个画面变得美好起来,好像先前的风沙,不过是一场幻觉。
也就是风沙刚刚停歇的间隙,泡泡小幅度挥动手臂,随即从他的头顶冒出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泡泡,跟他之前幻化的泡泡稍微有点不同的是,这个泡泡的内部居然站着一个和泡泡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子。
一见此状,饶是苏小落再迟钝也明白过来:泡泡这是要拿自己的元神来召唤湖泊。他虽能操控水术,但毕竟不是水神,即便是调动湖泊也只能用法力幻化,用元神召唤可不比寻常耗费法力那样简单,一时半会根本就不能恢复过来。且不说他们跟玉寒等人算是陌生人,就算是交好的,苏小落也断然不会同意泡泡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正准备上前阻止的时候,木子衿悄悄拦住了她。
苏小落皱着眉头低声问:“你为何拦我?再迟一步泡泡说不定会受伤,为了两个陌生人怎值得?”
“你仔细看着便是,他活了这么久,哪能不懂此间道理?”木子衿难得见苏小落面露不快,倒也觉得有趣,便故意不告诉她个中缘由,想逗一逗她。
嘴上对木子衿成见颇大,苏小落心里还是知道他至少比泡泡要靠谱一些的,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元神离体她也只听爹爹提起过,说不定她贸然去打断反而会伤害到泡泡,想通这一点之后,苏小落也就安安分分地等在一边。
吃惊的何止是苏小落一人,玉寒看到泡泡祭出元神也着实惊了一把,要么就是对方实力着实雄厚,要么就是对方太傻,她可不愿相信有谁会为了陌生人这么拼命的,看到泡泡幼儿的身体,她也就自然把他归结到了第二类。
且不论众人心中作何想,从泡泡祭出元神到元神开始发挥作用也就眨眼的功夫。只见元神之中的小人双手交叠在胸前,盘坐于地。小泡泡的周身开始萦绕翠绿色的雾气,最后雾气从泡泡中缓缓坠落于地,在漫漫黄沙地上铺散开来,最后愈聚愈多愈聚愈广,远远看去就如一片清澈的湖泊一样,甚至还能倒映出众人的身影。
众人来不及感慨这一沙漠奇景,就见空中那轮圆月又要钻进云层之中。玉寒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事,只听“嗖嗖嗖”三声,“湖泊”里倒映出的三轮圆月瞬间漾起波纹,像是被什么东西戳到了中心。
“快!”玉寒话音一落,就提着黑衣男子的衣领飞身到其中一轮圆月的倒影处。
苏小落与阿邑对视一眼后,各自飞身站到另外两轮圆月所在的地方。
若论心思纯净,也非阿邑莫属了,待在巳渊山这么多年,他的心里除了挂念着苏小落之外再无他想,最是良善不过。
刚刚站定,泡泡幻化出的“琥珀、、湖泊”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而站在不同方位的苏小落三人则被雾气团团包裹起来,片刻过后雾气散去,三道雾气汇聚与三人头顶,又飞速往泡泡所在的位置蹿去。
之前被包裹在雾气中时,苏小落觉得自己身体的什么东西被抽走了,而今觉得身体有些虚弱。她心中暗道被玉寒算计,又看着那雾气朝泡泡那儿去,那阵势分明不像是被泡泡召回反而是去袭击他一样。
顾不得许多,苏小落赶紧提气想要在雾气接触到泡泡之前拦下它,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揽起她的腰身,只听木子衿在她耳边轻声说:“当心摔着。”语气温柔至极,让苏小落不由得一愣。
这一愣神的功夫,那团雾气已经到了泡泡的跟前,却并不是要袭击他,而是绕过他飞速继续蹿走。他们这才明白,感情这雾气不是要攻击泡泡,而是想要从泡泡那里逃走!
泡泡刚刚幻化出的湖泊并不是幻象,又没有收回,现下他的身体也很是虚弱,那些雾气恐怕也是知道这点才往他那边去的。
“跟上它们!”玉寒喊道,率先冲了出去。
黑衣男子显然也是被那团雾气吸取了什么体力不支,看到玉寒追出去他只得苦笑一声跟上,木子衿搂着苏小落尾随其后,顺带捎上了快要晕倒的泡泡。谁都没有注意还站在原地的阿邑,他看着被木子衿搂着的苏小落皱了皱眉,也飞身跟了上去,那身形分明不像他们一般虚弱。
他们追着雾气跑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见它停在了一个沙包顶端,那飘来飘去悠然的样子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
苏小落的恢复能力极强,这时候也已经脱离虚弱状态,她把泡泡交给阿邑抱着,上前对那团雾气行了个江湖礼说道:“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为何故意逗弄我等?”
那团雾气抖了抖,像是在对苏小落的话做出回应,倏忽一抖,钻入身下沙包之中。苏小落抬步就要往那沙包处走去,木子衿伸手将她拦住,摇头道:“不可莽撞。”
“你没事老挡我干嘛?”接连几次被木子衿拦住让苏小落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向来不爱受人指点摆布,混久之后她对木子衿的那点忌惮也早就没了,于是直接拨开他的手继续向前。
这次倒真不是苏小落任性行事,而是当她走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强烈的归属感让她的心神都完全被吸引住,迫使她往那沙包处走去。
这时候,沙包上方忽然出现一道虚幻的拱门,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凝实,乍看之下根本分不清是虚是幻。苏小落想要进去,衣角却被泡泡拉住,泡泡的身体还是虚弱状态无法感知那门内是什么,但他看到木子衿一直眉头紧锁还是很担心苏小落,而且这门内散出的强大气息让他都感到畏惧,所以他也想阻止苏小落:“主人,不要进去。”
“乖。”苏小落摸了摸泡泡的脑袋,转头对阿邑道,“你们就先留在外面,我随他们进去就是,阿邑麻烦你帮我照看着泡泡。”
阿邑显然并不愿意留在外面,他上前一步道:“姐姐,我要跟你一起去。”
玉寒跟黑衣男子各自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发怵,门内透出的气息着实诡异,让他们没由来的感觉到了压力,但他们本来也是来找这里的,也不可能现在直接掉头走人,也只好视作默认要进去,站在一旁等着苏小落的决定。
最后争执半天,所有人又都决定进去。苏小落刚刚在门后站定,那扇门就在他们的身后消失了,他们所处的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尽的黑色虚空。
前后皆是黑暗一片,只有极远处有道不起眼的白光,苏小落站在半空之中,尝试着往前踏步,居然像是踩到了结实的平地上,她心中一定,便也接着走下去。
玉寒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平日里可照亮一间宽敞大屋子的珠子却只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就连她的手掌都照不清。
“须臾之境,万物皆变。”木子衿忽的叹息一声,“神魔大战后,已万年不曾见过此等境界,不知是哪位尊者留下的遗迹。”
苏小落走在最前端,却像是根本听不见他们的话一般径直走着,快到那抹白点的时候,她的身影忽然全都笼罩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之中。
虚空之中,只听见一道飘渺的女音呢喃着:“你来了。”
那声音直敲入心神,使得众人像被雷电击中一般,片刻之后却觉浑身舒爽,功力大增。
玉寒悄悄运功之后发现已然突破原有瓶颈,甚至连下一个境界也快突破,不由心中大喜,转头对黑衣男子道:“师尊果然没骗我,这无妄宫果然一入便能得无上大法,待我去取得无妄秘籍呈献师尊,必能得到师尊青睐。”
一提起师尊,原本还少言寡语的玉寒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就连表情都少见地带上小女儿姿态,黑衣男子却对玉寒口中的师尊颇为不屑:“她若是真有心要收你,又怎会如此苛责于你?”
江湖上盛传的无妄宫,那是无数前辈的生命堆叠而成的海市蜃楼,除却那些枉付性命的人之外,根本不曾有人真正寻到过。即便是那个师尊告诉了玉寒寻找之法,也只是让她死得没那么憋屈而已——传闻无妄宫是上神居住的地方,进者皆被灵气爆体,死于非命。
玉寒狠狠瞪了黑衣男子一眼,偏转头来却见原本还走在他们身旁的几人已然没了踪迹,不由得一慌:“他们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