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一家类似典当铺的地方,铺子里的伙计将几人领了出去。秦临风四下瞧了瞧,奇道:“怎么一下子就到了京城来了?”
景媵知也甚为不解:“渡海码头不是在灵音城吗?”
“哎呀,管他什么城呢,只要出来了不就好了嘛。”黎月夸张地叫起来,四处打量着,啧啧道,“这城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嘛,贱男,你不是说你你是莫桑国人吗?怎么的,给姐姐介绍几处好吃的地方呗?”
“臭丫头,求人也要摆好态度,你这一口一个贱男的叫,我凭什么要说给你?”秦临风到了自个儿的地界,顿时王八之气大开,先前的憋屈劲儿也去了不少,自然也不会给黎月多好的脸色看。
“哟~这小脾气。”黎月吹了声口哨,拍了拍腰间挂着的荷包,道,“有钱什么好东西吃不到?姐姐有的是钱,不用你介绍也行,叫你介绍是给你面子,知道不?”
结果秦临风被黎月这句话激到,当即带着他们一行人去了京城最大的一家酒楼,仙乐楼。这家酒楼是以楼中几名歌女而声名大噪起来的,据说掌柜的是个女子,厨艺也是非凡,只是寻常人也从未见得其真容。
仙乐楼,顾名思义,常年仙乐飘飘,往来也多是王孙公子等贵族阶层。起初他们进去,门前小厮见黎月一副丝毫没有气质的模样,并未打算放行。直到秦临风走近,小厮才急忙退至一旁,脸上的恭敬隐藏得恰到好处,却没能躲过木子衿的眼。
黎月为此而郁郁不乐,秦临风借此讥讽于她,大大扳回了一程。
虽是以歌女的妙音而闻名,这楼里的美食倒也不逞多让,同黎月所著吃食,同是味美无比却又感触不同。
仙乐楼是以回环形式建立的,总分三楼,楼中央一个大圆台,隔一段时间便有人在上面表演才艺。他们坐在二楼圆台的正前方,正是观看的最佳位置。
此时正有一名妙龄女子斜坐在圆台上的木塌上,轻纱半掩面,露出一双眸子清莹无比,不含半分情欲。不知打哪儿来的一股风使得围在圆台四周的珠帘轻轻晃动,她的动作也随即若隐若现起来。只见她素手闲适地拨弄着案上的古琴,一阵悠扬的琴音便缓缓飘将出来。渐次而出的,就是女子空灵的嗓音。
“月拟霜
“天涯几何长
“风清影
“起舞乱霓裳
“夜半思
“忘却何时何所忆
“不如梦留香
“若为相守
“空余伊人又何妨”
“这里自称仙乐楼,不知比起真正的仙乐又差了几分?”苏小落觉得这歌声实在是美妙得紧,便突然好奇起天界的乐音来。
泡泡听见自家主人发问,一时也有些发愁,挠了挠头道:“我也不喜欢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但是真要比起来,仙界那些仙子们还是要比这些凡间女子弹唱得好听多啦。”
仙界的乐音虽说他也是不喜听的,但至少不会如这般听得心里不适,毕竟凡间的乐音再过干净,也是掺杂了七情六欲的,对于他来讲,听得太多反而对修行无益。
“说得跟你真听过仙子弹唱一样。”秦临风对一个小奶娃也不好讽刺,只逗趣道,“大概是梦里梦见漂亮姐姐给你唱的吧?”
“你以为你就了不起了啊。”黎月帮着反唇相讥,“在我看来,泡泡本事可比你大多了。他说他听过,我就信。”泡泡是仙,黎月当然相信他听过仙乐的。
秦临风睨了黎月一眼,作势叹道:“哎,皆道蠢笨是顽症,难治。”
苏小落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问又挑起了两人的矛盾,待到点好的菜色都上齐后,立马下了“饭食不得多言语”的命令。倒是暂时止住了他们的又一轮口水战。
饭后苏小落本想让木子衿带她前往吉光之处,没想到几人刚走出仙乐楼,准备同秦临风两人告别各走各路时,突然被门前小厮拦了下来。
原是仙乐楼的掌柜走了出来,一看之下,才发现就是之前在圆台中央弹着古琴唱着歌的女子。女子在将将那件粉蓝薄纱上套了同色系的外衫,面色的轻纱未取,莹莹的眸子一一瞧过众人,最后落在秦临风身上,颔首一笑道:“临风公子,方才小女子正于台上献丑乱弹,未能及时招待,在这给你赔个不是。”
“无妨。”秦临风含笑,亦是彬彬有礼地回道。
“公子才来片刻便要回返,莫不是当真嫌弃小女子招待不周惹了怒意?”女子目光诚挚,直直望向秦临风,道,“还是,小小的仙乐楼菜食鄙陋,入不了公子的眼?”
“朱姑娘误会了。”秦临风拱手道,“确是临风有事在身不便久留,下次来访必定自罚三杯以谢罪,可好?”
“如此,倒是小女子不知礼数了。”被唤作朱姑娘的女子眉眼弯弯,视线投在秦临风侧方的黎月身上,状似随意道,“这位是?”
“臭……”秦临风见女子突然问及到黎月,差点脱口而出说成臭丫头,才刚说出一个字就立马反应了过来,顿了顿道,“凑巧碰上的友人之妹,名唤黎月,怎么了?”
“无事,随口问问罢了。”朱姓女子素手轻抬,原先拦在两旁的小厮又退回原位,她再次颔首道,“下人不知礼节冒犯了公子及其友人还望见谅,小女子旁下定会多加管束。既然公子有事在身,小女子就不多做挽留,还望公子得空多来仙乐楼坐坐,小女子定会备上好酒招待。”
“一定一定。”秦临风含笑应下,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待几人走得离仙乐楼有一段距离后,黎月突然轻啐一声:“衣冠禽兽。”
秦临风心知说的是自己,也不答话。黎月却是越想越不对劲,又加上一句:“烂桃花。”
这下秦临风可是忍不住了,挑眉将黎月上下打量了几眼,道:“人家朱姑娘可是京城王孙公子们竞相巴结的对象,你以为人人都似你一般,没气质、没涵养、没身姿吗?”
“我是什么都没有怎么了?!”刚才见秦临风对着那女子假惺惺的小黎月就觉得浑身不对劲,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后道,“那什么猪姑娘什么都有你怎么还不赶紧腆着脸凑到身边去啊?这么紧巴巴跟着我们是要做什么?我们不熟的好吗?还有你说我是什么你友人的妹妹,妹妹你妹啊!我哥在爪哇国呢,你认识么?!”
“她怎么了?”泡泡连连退后两步躲到苏小落身后,满脸惊恐道,“怎么跟老君那鼎像是随时都会炸掉的炼丹炉一样。”
“我也不知。”苏小落也是奇怪自家徒弟好像从进仙乐楼就有些不对劲的样子,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对了,炼丹炉长什么样子?”
“唔……”好久没见到了,泡泡努力回忆也只能想到一些大概,“反正就是四周都在喷火一样的。”
“哦。”苏小落点点头,突然想起黎月之前告诉她的新词汇——不明觉厉。
秦临风也是正想着这姑娘怎么今日跟自己说话像含了火药一样,超出往日只为图嘴胜利的范畴了。还没来得及细想,忽见街角有熟悉的衣角飘过,他赶紧往景媵知身旁侧了侧,问苏小落道:“苏姑娘,你们是要往何处去?”
苏小落用眼神将问题抛给了木子衿,木子衿勾起唇角,悠然道:“一路向西。”
景媵知正待说话,秦临风忽的一把拍上他的肩膀,眼神铮亮,道:“太好了!我们也是要往西边去的。”
于是原本要缩小的队伍又凝在了一起,并且苏小落明确表示要在京城歇上一天,却被秦临风一句“事不宜迟”,连着自家徒弟一句“所言极是”给赶上了向西的马车。
秉着好不容易见一次两人意见一致的想法,苏小落勉强同意了,只是要求务必找到舒适的马车才肯上路。结果不知秦临风使了什么招法,反正不过一炷香时间,三辆马车全部齐备,且全是改良版,到了夜里也不必蜷着身子睡觉或是在外打地铺了。舒适整洁宽敞,简直就是居家旅行必备法宝啊。
苏小落照例打包了好些好吃好喝的才心满意足坐进马车,虽说之前黎月想着苏小落的习性连夜做了不少。不过苏小落完全不理会那些,自然是有多少带多少,所到之处,必打一包。
好在经过蛇妖一事,秦临风两人倒也不会对苏小落那只不足巴掌大小却能装很多东西的小荷包感到奇怪了。而又在一个不小心见,泡泡的彩色小尾巴露出来被秦临风看到,于是他们的队伍里原来还有个小“妖”的消息也没那么好吃惊的了。
于是这个队伍好像慢慢就朝着和谐的方向发展而去了,除却黎月对秦临风的态度好像时冷时热,对于吵架事宜也没之前那样热衷,一切都想着正常的轨道发展着。
苏小落与黎月一车,泡泡与木子衿一车,秦临风与景媵知一车。倒是避免了夜里就寝时的尴尬。夜里睡觉时,车夫睡于一车,秦临风、景媵知与木子衿一车,剩下的泡泡又挤在苏下落一车。对于这样的安排,泡泡自然是喜闻乐见的,木子衿反正也不用睡觉,只在秦临风两人入睡后又走下车,到处闲逛几时,或是坐于某个山头等着破晓的到来。
“今日昴日星君又被罚了吧?”木子衿照例站在空旷的一处等着破晓,哪知这日天际才泛起些微亮色,苏小落就到了他的身侧,指着远处那抹亮色如是道。
木子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那原本应该完美无缺的朝霞,倒是真的缺了一块,像是生生撕裂了一般。比起很久之前他指给苏小落看的样子,倒是更具象了,撕裂得四分五裂甚是粗鲁。木子衿眸色淡淡,道:“许是吧。”
“知道今日我为何会早起吗?”木子衿不问,苏小落反倒自己道了出来,“你瞧瞧身后。”
在他们身后正是昨日停放三辆马车的地方,因着不用太急着赶路,他们每行到暮色降至都会寻一处稍显空旷的地界将马车好好停放。此时这好好安放着的三辆马车旁,正围着不下十数的黑衣人,皆是黑布蒙面、手持大刀的模样。
“这是?”木子衿倒是没有刻意感受凡人气息的习惯,因而这些人靠近他也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