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小落破例起了个大早。想要问问奎隐黎月的具体方位，却被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给挡了回来。
与来时不同的是，临行前相送的人站满了瑞山寺的大门口。小狗腿常艺，二师兄子期和一些第四阶的俗家弟子，还有那个收参观费的武越和尚，虽然最终他也没有退还苏小落的五百两，但那并不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至少他们觉得是这样的。
还有一些在这些天里熟稔不少的小沙弥们，尤其是那个最开始吵着要苏小落赔偿青花瓷瓶的小沙弥。他生性单纯，平日里无事也常常会跑到苏小落身边，聊聊外面的世界以及苏小落的侠女计划，对苏小落从最开始的不怎么喜欢，到如今的依依不舍。
“小落姑娘，你还会来吗？”小沙弥试探着问。
“这个吖。”苏小落闻言做沉思状，引得小沙弥表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她这才道，“当然会回来咯，因为这里有我的朋友了，洗尘，对不对吖？”
叫洗尘的小沙弥被苏小落的眼神看得脸瞬间红了起来，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喂喂……”从一开始就被忽视的奎隐蹦了出来，双手负在身后，想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踱步到苏小落身旁，道，“我这堂堂瑞山寺岂是你来去自如的地方？”
“那他们还不是来去自如？”苏小落指着正从偏殿进寺烧香的香客。
“咳咳……”奎隐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尴尬之余只得将苏小落往外推，“废话那么多，赶紧走，说不定天黑之前还能到乌金城。”
“知道啦。”苏小落朝奎隐吐吐舌头，完全不惧他的故作威严，“啰嗦的老和尚。”
奎隐难得的忍下了这句话，一副我不同你个小丫头计较的傲娇样。只是身后一群小沙弥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是辛苦。
苏小落朝众人挥了挥手，转身踏上了出发的路。
奎隐看着苏小落渐渐走远的身影，又转头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子期，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苏小落先是到到黎江城的商号兑换了一百两的碎银后，才动身往乌金城进发。经过几个月的磨练，苏小落好歹也对江湖的行走方式有了个初步的了解，在只有一个比花瓶还不如的小奶娃陪在身边的情况下，苏小落果断地选择了买上一张景国的地图以备不时之需。
再次坐在去往乌金的马车上，沿途的风景看在苏小落的眼里也还是陌生的。和苏小落一样，第一次坐马车的泡泡从一开始的惊奇到后来的哀哀叫唤。虽说已是仙身筋骨倒没什么大碍，但这一路颠簸下来，小奶娃胆都差点吐了出来。
好在他的适应能力也还不弱，到达乌金城之前就已没什么不适，就这一点上，苏小落对他的印象也上升了一点点，至少也不是太过脆弱的存在。
到乌金城时，天色已然全暗下来，苏小落付完车钱紧接着就找了一间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知道自己不会被单独安排到一间房的泡泡高兴得不得了，要不是还剩点理智，估计当场就能吐出几个巨型泡泡来，吓傻一众人。
对于乌金城，苏小落唯一的印象估计就只有曾和黎月一起在街头上演卖身葬师的戏码。想到此处，苏小落才反应过来黎月被抓已经一月有余，也不知道她的情况怎样了，自己这个师傅当的可真是够失败的。
泡泡见苏小落神情突然就抑郁起来，连忙关心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苏小落也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就算是伤感也只不过一瞬的事。触及到泡泡关切的眼神，干脆同泡泡讲起了当时和黎月策划上演的街头戏。
“这样也可以啊？主人好聪明。”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泡泡露出崇拜的表情，冲苏小落眨巴着眼睛，“主人，要不我们明儿又试试吧？”
“试什么？”
“就是你和你徒弟玩过的事情啊。”
“你一个小奶娃能做什么？”苏小落直接否定了泡泡的建议。
“我们可以扮成母子啊。”泡泡眼里又开始聚起雾气，嘟着小嘴道，“主人，好不好嘛？”
“不好。”苏小落神经虽说不细腻，但是对于平白无故就多出个儿子这种事她还是不能接受的。于是干脆果断地拒绝了泡泡，并且为了断绝他的念想，直接拿出被子捂在他脸上，“赶紧睡觉，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好吧……”泡泡掩下眼中的失落，乖乖往床内挪了挪身子，在苏小落的注视下，迅速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从房间的窗户可以看见窗外的月亮，此时未到十五，只一轮残月挂在天际。苏小落突然就想起那晚与木子衿的月下对饮，那一轮月亮并不如今晚这般清冷。
斯人如此，故人何？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就蹦出了这句话。
苏小落翻了个身，不再看那枚残缺的月。
夜沉如水，苏小落很快睡着了。
第二日照例是个大早，苏小落十分熟练地雇了一辆马车，乾坤袋里又装满了肉食，苏小落表示很开心。
乌金到北漠城只需三个时辰，这是指在没有特殊情况发生的情况下。
而当马车离北漠城还有不到一刻钟时，原本在苏小落怀里装睡装得各种香甜的泡泡兀的坐起身来，冲着苏小落轻声道：“主人，有妖物正向这边靠近。”
“啊？”苏小落没听懂他的意思。
“停车。”软软蠕蠕的声音响起，车夫倒也没有直接无视，只是马车的速度慢下了不少，马夫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没……”苏小落本想叫车夫继续赶马车，瞥见泡泡的眼神，又改口道，“麻烦就在这儿停车吧，放心，车钱不会少你的。”
“倒不是这回事。”马夫倒也憨实，挠了饶头道，“我不是怕小姐短了我的车钱，只是这里距北漠城也还有一段路程。您看这样成不，我在这儿等着你们，等你们办好事之后再带你们去北漠城，至于车钱，也不必再给了。可还行？”
“多谢好意，还是不必了。”来江湖不少时日，必要的客套话还是多多少少学到了一些。
等车夫驾着马车走远，苏小落才对泡泡道：“说吧，想怎么样？”
“它身上带着人类的血腥味。”泡泡揉了揉鼻子，露出厌恶的表情，“这妖物看来不像是善茬。”
听闻此话，苏小落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之前就是因为不自量力去收什么妖，结果害得徒弟被抓不说，自己为此还来回折腾了这么久。再怎么说也该吃一堑长一智了吧，苏小落当机立断，提着泡泡的衣领就往北漠城的方向走，说什么也不想去收妖了。
“主人主人，放开我吖，泡泡可以解决它的。”
“就你一个小奶娃除了送死还能做什么？”苏小落不管不顾继续走，丝毫不理会泡泡的挣扎。一副打定主意不回头的架势。
“我可以的，主人你先放开我吖。”泡泡极力挣扎，可是又不敢动用法力怕伤到苏小落，直到苏小落将他拖行了一小段路后，他面带兴奋，语带惋惜地道，“已经晚了，主人。”
“什么晚了？”苏小落随口问道。
“它来了。”
苏小落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来了，一阵腥臭就以铺天盖地之势向她横扫过来，她也顾不得去看那是什么怪物了，当下赶紧捂住口鼻，努力止住胃里那股翻天的不适感。
“泡泡，快跑！”眼见泡泡径直朝着那怪物走去，苏小落赶紧冲他喊道，这时候也看清了那怪物的模样。就是墨绿色的一团，足足有三丈高，一丈宽。中间那貌似是嘴的地方，还不住地往外冒着浓稠的液体，强烈的腥臭正是从那里面传来的。苏小落刚刚那一喊，又吸入了不少腥味，直恶心得头晕脑胀。
眼见泡泡就要靠近那怪物，而那怪物也以突然变缓的速度往两人所在的方向移动着。
情急之下，苏小落从乾坤袋里掏出根缚妖索，也顾不上瞄准位置，呼的甩将出去。
“嗷嗷……”缚妖索捆住那怪物类似于腰的地方——但嘴也同时长在那儿。被缚妖索套住的妖物动弹不得，再也无法向前迈步，哪知道这么大的妖物，发出的叫声居然像是动物的幼崽。
苏小落将泡泡拉回自己身边，心里也猜不准这缚妖索能困住这妖物几时，况且它身上的臭味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心想那缚妖索估计也不能要了，盘算着是现在转身就走还是转身就跑，根本没有打算要跟它大战一回。
“嗷嗷……”那怪物犹自叫着，嘴里的液体流得愈发浓稠，腥臭冲天。
“主人，它好像哭了。”泡泡突然指着那怪物道。
苏小落向那怪物一看，果真见它最上处有两个类似眼睛的小孔，孔内有黒珠缓缓转动着，并且还有看起来甚为干净的液体从小孔内流出。之前也没有太在意，现在看来倒还真像是它的眼睛。
那……眼睛和嘴巴怎么离得那么远？
苏小落忍着恶心再仔细看去，却见那类似于嘴巴的东西，边缘并不算光滑。莫非……那根本不是什么嘴，而是伤口？
跟泡泡对视一眼后，泡泡突然鼓起了嘴，酝酿着什么。苏小落也知道之前在河底见着的泡泡都是他吐出来的，以为他是想吐泡泡，在苏小落的眼里，泡泡估计也只会吐着泡泡玩吧。
只见泡泡鼓着腮帮子，不住地吸气吸气再吸气，最后一张嘴——吐出一道水柱来。
水柱直直向那墨绿的怪物袭去，怪物被缚妖索困住暂时不能动弹，被水柱击中也只得嗷嗷叫唤。
水柱攻击持续了约莫一柱香功夫，怪物的叫声从一开始的微弱到现在的几不可闻。
苏小落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瑞山派里也有水系法术的，但是能一次性召唤这么多水出来并且还未见有疲乏之色，当真是仙术不同凡物。
不过还没来得及对泡泡施以夸奖，苏小落倒是先被自己所看到的吓了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