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
“不要脸”三个字，从一个满脸稚气的小丫头片子嘴巴里面蹦出来，苏招娣只觉脑壳子里面“嗑噔”一声轻响，眼前顿时乌漆麻黑的一片，然后便是隔一会便爆出一片的，闪闪发光小星星。
“小馒头乖，可不许乱说话，你知道什么叫不要脸么？好孩子可不能随随便便说人家坏话哦。”带着一丝侥幸，苏招娣佯装严肃地轻声呵斥道。
小馒头翻了翻白眼，心中却是越发鄙夷了，“本来就是，你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小馒头从来不说假话，而且，不止是我，将军老爷他也是这么说的。”
虽然去不了朝歌，不能和木吒少爷一起念书，但小馒头可不是个没文化的孩子。
那个将军府最乖巧，最讨喜的小丫鬟的名头，可不是嘴巴说说的那么简单。胖乎乎的木吒少爷，每次看到自己就噗嗤噗嗤地挂口水，自己勾勾小指头，立马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把西席白爷爷教的那点东西，一股脑地全都给倒出来了。付出的代价，也不过就是让他摸两下脑袋上面的小包包而已。
当然，木吒少爷的本意是想在自己的脸蛋上面香一口的。
这可不行!小姑娘家家的要懂得金贵，没有花花的轿子抬过来，就算是少爷，也不能随便香自己的脸蛋。
这话当然不可能是小馒头自己领悟出来的，也不是馒头爹，馒头妈教的，在他们心目中小馒头能够被小少爷看上，那是前十辈子行善积德，换来今世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大好机会。
教懂小馒头这个足以受益终身的大道理的，是将军府的厨娘，也就是以三十岁的高龄，嫁给了六十多岁更高龄门房老寿头的思春厨娘。
别以为这是一桩失败的婚姻，在整个将军府的下人界，思春厨娘可是足以当做阶级偶像来膜拜的同僚。
将军府的下人，比较正式地可以分成两类，一类称之为家仆，一类称之为家丁。厨娘、丫鬟、门房之类的只不过是职务分工而已。
家仆指的是那种卖身给李家，或者早在几代之前的祖宗那辈起便卖身进李家的下人，这种下人，没有人身上的自由权，李家的家法里面便有几条是专门为他们而设的，除了不能随意处置性命，将军府基本掌握了他人生的其他大部分权利，包括家仆的生下的孩子，如果没有特殊的机缘的话，他们的孩子以后也依然会是李家的家仆。
家丁则不同，家丁和李家是雇佣关系，只要不违背当初签下的契约，随时可以另谋高就。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在这个时代，家丁背弃旧主，被人诟病的只会是原主人；但若是主家随意的赶走家丁，则会被人认为是主家不仁。
老寿头就是一名光荣的家丁，每个月拿的是俸钱，而不是家丁的月例。月例的多少完全由主家来定，他就好像后世中国外界涨他也跟着涨，外界跌他也跟着跌的油价差不多，区别只是反过来而已。
俸钱则不同了，每个城市不论大小必有一个坊市，每个坊市里面必有一个丁市，丁市就是职业家丁找工作，以及家主们招聘家丁的场所，在丁市里面会竖起一块巨大的牌子，上面会每月更新不同分工的家丁们在这个城市里面上一月的俸钱的高位线、中位线以及下位线。
老寿头年轻的时候，曾经是李靖父亲的亲卫，如今年事高了，才转职做了门房，武艺当然可以算的上是一技之长，加上将军府在陈塘关的地位，他绝对可以算的上是一个家丁中的金领。
家仆出身的厨娘能够嫁给老寿头，虽然自己的身份无法改变，但若是老寿头，老骥伏枥一回，生下来的孩子，则可以随着老寿头脱去仆籍。与此同时，既然能入得李家的家法，李家自然也得对厨娘负责，老寿头要是成了亲以后，胆敢仗着武艺实施家暴，那么，他首先便得考虑考虑，是否能够过的了将军府这关。
厨娘成了偶像级的存在，老寿头却成了陈塘关家丁界一个色欲熏心，自甘堕落的笑话。当然老寿头自己是怎么想的，这种关上房门自得其乐的事情，也就不是外人可以知道的了。
厨娘同样也是小馒头的偶像，偶像的教诲她当然是要谨记心间的。
不过，小馒头的志向却比厨娘还要更加高远一些，脱离家仆，或者成为木吒少爷的小妾，这都不是她的终极目标，她的终极目标是要做一个像殷十娘那样的女人，可以随随便便扭将军老爷的耳朵，将军老爷却还得忙不迭迟地赔笑的。
原本，小馒头是很有机会朝着自己的终极目标迈出一个大步的，朝歌的学院规定，所有陪少爷读书的下人们，只要通过那场只有一次机会的考试，无论出身如何，都可以成为学院的学生，而成为学院的学生，除了可以脱去家仆的身份以外，对小馒头来说，最重要的是，老爷和夫人据说曾经都是学院的学生。
可惜，最后跟着小少爷去朝歌的却是那个满脸疙瘩的二胖，将军老爷还专门给他改了个名字叫李青山。
这样子一来，别说小馒头不乐意了，便是木吒小少爷，原本高高兴兴的一件事情，结果上路的时候，一脸的便秘色，比死了老爹还难看。
这些和曾经的记忆完全不同的事情，只能靠假装失忆来蒙混过关的苏招娣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现在眼前墨墨黑的一片，小星星不冒了，东南西北也找不清楚了，小馒头说自己不要脸，还可以当做是童言无忌，可是现在知道竟然连李靖这个哪吒他爹也这么说……
凭什么啊，人家穿越一出场要么带着闪闪发光的金手指，一装失忆就有人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帮忙回忆。
自己倒好，拖着残躯，千辛万苦陪着殷十娘聊了大半个月，人家愣是一句话，自己想起来更加有利于病情的恢复，然后就嘛都没了。
现在好了，总算是知道那么点关于自己的事情了，可特码的竟然是三个字“不要脸！”
这换谁谁受得了啊，一个好名声说不得要用一辈子去培养，但一个坏名声，说不得一辈子也洗不干净。“不要脸？！你才不要脸，你全家都不要脸！”
苏招娣那个郁闷啊，虽然没见过李靖，但传说中那个威风凛凛，手上拿着个宝塔的家伙，方方正正的，怎么也不像是那种信口开河的小人，但越是这样，她才越是伤心。小人这么说的话可以当个屁，捂着鼻子便混过去了，可现在从一个性格方正的人口中说出来却让她想不接受也有点困难了。
“小馒头，你能不能告诉姐姐，将军她为什么会说姐姐是不要脸的女人。”心中凄凉，但对着小馒头的时候，苏招娣却还是只能努力地挤出满面的温暖。
“你不知道么？”小馒头瞪着大眼睛，眼神中尽是疑惑。
“恩。”苏招娣摇了摇头，“姐姐身子受了伤，现在连自己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真可怜。”毕竟是小孩子，小馒头立刻满脸的同情，把苏招娣的手捧在胸口，继续问道，“那你不是连爹爹娘亲也不记得了么。”
“恩。”继续点头，苏招娣心里却有些抓狂，她现在不关心谁是自己这具身体的爹娘，而是想搞清楚，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究竟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情，“所以，姐姐也记不起来自己以前做过什么了，小馒头，你是好孩子，你知道的话一定会跟姐姐说的是么。”
“那好吧。”点了点头，小馒头也不鄙夷苏招娣了，“将军老爷说，你才十四岁肚子里面就有了人家的小孩。在我们大商朝，女孩子二十岁才能嫁人，嫁人以后才能生孩子，你连嫁人都没有，肚子里就有了别人的孩子，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不但是你丢人，你的家人跟着丢人，你的老师跟着丢人，连你读书的学院也……所以老爷才说你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肚子里有了人家的孩子……肚子里有了人家的孩子……被搞过了……被搞大了……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