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司徒黄浩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我问道：“既然能去投胎怎么又回来了？”
“帝君当时遣我入那轮回，我念恩公大恩德，不敢独自快活，立志报恩，帝君见我心诚，遂将‘来世报’改作了‘现世报’，使大神通重塑鬼身，着我还魂，仍做鬼差，称我与恩公缘分匪浅，如我再遇恩公，便任凭恩公差遣，以报答超度之恩。”
我×，还嫌青头一个不够，又给我送了一个？地府买一赠一促销大酬宾吗？我一个国家干部，身边尽是些小鬼算怎么回事啊……
司徒黄浩继续道：“帝君玉旨，命我侍候恩公，待恩公百年之后再去投胎，小人定当竭尽全力，以恩公马首是瞻……”
马你个大头鬼啊，不会用成语就别用，听得我心烦——金虹老道他么肯定是成心的！老子好不容易帮了你大忙，你就这么整老子，还什么“百年之后”，你直接说派小鬼缠我缠到死为止不就结了……
我瞟了瞟司徒黄浩：“你小子不去投胎恐怕不是为了报恩吧，是不是为了你的老相好？”
司徒黄浩当即羞红了脸，焦黄的脸上落着两坨滚圆的红晕，看上去就像是油锅里的双黄煎鸡蛋，他尴尬的挠挠头：“恩公明察秋毫……”
还挺诚实，比青头那个家伙强多了，我也不想瞒他：“青头那个家伙还在我身上，我放他出来，你们去双宿双飞可好？”心里盘算着，让这两个家伙私奔去，我今后就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黄鬼眼睛里放出璀璨的光芒，但随即又暗淡下去，斩钉截铁：“小人不能为了一己私利，置恩公大德于不顾！”
我屮艸芔茻！鬼东西什么时候这么讲原则有底线了？要不是怕雷劈我骂死你个王八蛋！耳边青头却没羞没臊没头没脑的说：“小青就是爱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唉，烧又烧不死，赶也赶不走，我只好认命了。心情低落的问道：“你这次来原本想干什么，是不是屋里的老头快死了？”走上前，透过房门的小窗朝里面张望，看见监视器上的心电图越来越不规律了。
司徒黄浩道：“恩公所言也对也不对。”
你个王八蛋还跟我卖关子，我气得不想理他，听他接着说：“里面二人是夫妇，两人今年均是七十三岁，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
“拣重点说！”
“是……两人的独子和儿媳在外地打工，老汉心肌梗塞在此治病，只有老妇一人照顾……”
我点点头，青山镇的经济条件不好，年轻劳力大多外出打工，不少留守老人独自在家，可怜这对老夫妻只能剩下一个了，不知道他们的儿子在得知噩耗后该有多难过，拼命挣钱不就是为了家吗，连老人离世都不能侍奉床前，要名要利有个什么用……
司徒黄浩的语气平静：“一刻之后，那老妇因为操劳过度，将突发脑溢血离世……”
什么？老太太死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看里面趴在床沿熟睡的身影，呼吸平静面色安详：“那老头呢？”
“一个时辰之后，老头一口痰卡在气管，因旁边无人发现，待医生发现后已经没救了。”黄鬼平静的声音让我浑身发寒：“所以恩公所说也对也不对，我此次来是勾这二人魂魄的。”
一瞬间，我感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喘不上气来，我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我是如此之近，即便是当时独自面对饿鬼也没有生出这样的感觉，不光离我很近而且离家人、朋友、每一个人是那么的近，那么让人无所适从，我不由自主的推开了房门，司徒黄浩静静的跟在后面。
我站在床前看着那对老夫妇，司徒站在我身边轻声说：“此二人并无多大罪孽，只因独子不孝，命当如此。”
我转过头冷冷看着他，突然发现我和鬼差的不同——鬼差面对的只是一件普通的工作，而我却面对是一件人间惨剧！我是一个人，我不是一个鬼，我身体流淌着的血液是温热的，我的骨子里是一个无神论者，我不相信也不愿相信命运轮回，我只信现在，只信事在人为！
我走到床头，伸手朝护士值班室的呼叫按钮按去，胳膊却被司徒黄浩一把抓住：“恩公，天命不可违，你与他们夫妇素不相识……”
“我超度你的鬼魂时，可曾与你相识？”我突然感觉平静下来，只知道自己是对的，自己所面对的是两个活生生的生命，而不是什么天道什么命运什么神仙什么鬼怪。
司徒松开了手：“恩公，就算你入十八层地狱，我也随你去！”
指尖离按钮只有十厘米，十厘米就是两个生命生与死的距离，就是一家人的悲欢离合的距离，十厘米并不漫长，但却隔着阴阳两界。我感觉手指触到了那红色的按钮，微微用力，一段欢快的乐曲传来，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夫妇二人却没有醒过来，我此刻多么希望他们能够被铃声惊醒，能够瞟一眼我这个陌生人，哪怕是对我恶言向相骂我惊了他们的美梦。
护士推门进来，看见我后愣了一下，我指着床上的老夫妻：“老太太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大对。”她推了推老妇，见老妇没有动静，头歪在一边，口中言语不清，赶忙去翻老妇的眼皮，见老妇双眼充血，斜视在充血一侧，护士赶忙跑出去叫医生，几个人把老妇抬进了抢救室。
我跟到抢救室外面，在长椅上坐下。过了一会，一个医生出来，对我说：“你是病人家属吧。”
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问道：“老太太人怎么样了。”
“病人突发脑溢血，发现的及时正在抢救，但也要做好心理准备。”说着拿出几个单子，让我签字，我想了一下，还是提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医生又拿出一张交费单，我问他：“现在缴吗？”医生说：“等最后一起缴费也可以。”
我点点头，拿过缴费单揣在怀里，对医生说：“老爷子那边也不能没人，麻烦你安排个护士过去盯着。”
医生看看我说已经安排护士看护了。
过没多久，一群人又推着老头涌进了抢救室。
我觉得命运有时候真的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就像这种情况一样，能不能活下去还得看医生的水平了。独自坐在长椅上感叹了一会，觉得无聊，医生又出来让我签了几份文件，让我收好了缴费单，我晃晃悠悠的又回自己病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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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故事里老夫妇去世了，希望他们一路走好，希望这样的悲剧只发生在小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