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带着梅香等几个丫鬟气冲冲地摔门而出,离开了这间在她们看来十分不吉利的阴暗的小屋子,离开了她们心中从来不想看到的,现在正躺上床上的那个不祥之人。
见赵氏一走,春丫便一下子扑到了床边,黄婆婆满脸也露出了惊喜来。她们俩一声声地叫起姜念墨来了!小主醒过来了,这是最让她俩最高兴和激动的事情!醒过来了,便不用再去麻烦那些夫人们找什么大夫的了,她们只要用心调养,小主就一定会恢复过来。
不过,更让她俩难以相信的却是姜念墨醒过来之后的态度。
是的,太难了,太不可思议了,这样的场景是她俩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的!她们的小主,悉心照料的小主,居然在醒过来的时候,对嚣张的赵氏说出了那样的的一句话来!居然让春丫要去报仇,马上打回来!这需要多大的胆量啊,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呢?她们不会听错了吧!
特别是黄婆婆,自打念墨一出生,便是她在照料她,她太了解她了。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深宅大院里,最了解姜念田墨的就是黄婆婆了。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孩子命运悲苦,性格极为内向,内向的几乎都是暗沉的了,有时候,甚至一天都听不到她说出一句话来。她的眼神空洞无物,你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许她真的什么也没有想吧。她永远都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呆着,仿佛在这世界上根本就不曾存在一样。她从不多说一句话,从不发火,沉默是她的常态,柔弱是她的样子,她就像一棵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最普通的一棵小草,几乎都没有任何的存在感,所有的人几乎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似乎在这个世界上,有她和没有她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一件事情。
甚至,有个别知晓她身世的人希望她真的不存在。她的存在,会偶尔在有些人的心中变成一根鱼刺,让他们如鲠在喉,吞不下,吐不出,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小娘子,你醒过来就好了!”春丫眼泪汪汪的。这个小姑娘,身子单薄瘦弱,长相一般,穿着粗布衣裳,一看就是地位低下,怪不得梅香这样的丫头也可以随便欺负她了。不过,姜念墨知道这个小姑娘有颗善良的心,她虽然柔弱无比,但是却一直心甘情愿的服侍着、甚至是保护着她的小主——和她一样柔弱的姜念墨。
“春丫,别哭了,没事了,我没事了,你脸上还疼吗?”姜念墨吃力地抬起手来,心疼地抚着她的脸儿,那上面还留有被梅香打的明显的几个手指印,触目惊心,让人不忍。
“小娘子,你管我做什么?挨打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哪里有那么娇气?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倒是你,你看这里好端端的,倒摔出一倒口子来,只怕是好了以后也会留下背疤痕的呢……我还是去求求大夫人吧,求她开恩,请个大夫来,好好给小娘子看看,不然……”
姜念墨一笑,欣慰地说:
“傻丫头,没事,真的没事,我这点伤不算什么,倒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和黄婆婆,心里怪难受的。”说罢,充满歉意地看了一眼旁边也在开始抹泪的黄婆婆。
姜念墨没有说假话。生为二十一世界的现代青年,不可能穿越回去就变成古代人的思想。想当初,她可是响当当的特警队队长,艰苦训练的时候,执行繁重任务的时候,什么苦没有吃过?受伤什么的只是小意思,排除这次摔倒对大脑袋的致命一击,表现在外面的这点皮外伤,对她来说真的是毛毛雨都算不上。
眼前的春丫,在她看来,是那样的可怜,这样小的一个女孩子,没有了父母的关爱,却成天低眉顺眼地服侍别人,从人权的角度讲,姜念墨是有些受不了的。加之春丫是真心为她好,所以,她醒来后一见到她的样子,倒突然有了一种姐妹的感觉。还有那位满脸皱纹,显明早衰的黄婆婆,在她看来,倒觉得那人是她的奶奶一样。
姜念墨的出人意料的言和行让春丫和黄婆婆既然吃惊又感动。她们内心深处不由升出一个念头来:难道人摔了一跤便会性情大变吗?如果是的话,那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吧。
于是,她们忘记了刚才赵氏带给她们的习以为常的痛苦,沉浸在这巨大的喜悦当中。
如果,今后的姜念墨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话,那真是她们莫大的福份了!
不过,她们转念一想,也许只是受伤所致吧,刚受了伤,一切都变了;等伤好了,也许一切又都回复到了以前的老样子了。
正想着,姜念墨突然作势要从床上撑起来。慌得春丫和黄婆婆一下子将她扶住,忙问她要干什么。
“躺得腰酸背痛的,想起来走走看。”姜念墨吃力地说道。这具身子太弱了,多说了几句话,就累得直喘粗气。哎,看来这本尊原来过的日子简直不叫日子,倒像是一个活死人的啊!
姜念墨哪里这样窝囊地呆在床上过?她永远都是充满活力的,永远都是积极向上的,身体棒,精神足,对未来充满憧憬和期待,这样躺在床上活受罪的生活,她想都没有想过。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她是知道的,她其他的毛病没什么,只是受了点儿伤,而再不运动运动的话,可能就真的只有瘫在床上了,再过一段时间,死在这床上也说不定呢。
既然重生了,她姜念墨肯定不想啥事没做便又窝窝囊囊地死在这床上啊。
“那怎么行?你刚受了伤,身子虚得很,等休养一段时间再说。我马上去给你弄一点吃的,补补。”春丫可是真的心疼姜念墨呢。
“不,我现在想起来走走。”姜念墨固执地说道。她想离开这味道极不好闻的阴暗潮湿的屋子,到外面的余晖下去走走,呼吸一点儿新鲜空气,同时,将有些依然混乱的思绪再理一理。
既来之,则安之,这是姜念墨一惯的信条。
“那,那好吧,让春丫扶着你出去走走,我马上去准备点儿吃的。”黄婆婆高兴地说道。她希望看到这样的小主,不希望她永远都躺在床上,将好端端的身子端成了一个病秧子。而且,能够走,说明并不太严重,这是她希望看到的样子。这个可怜的孩子,她真是不希望她就此死掉,虽然希望渺茫,便她仍旧希望在她身上看到奇迹。
但是姜念墨下定了决心要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静一静,捋一捋,所以拒绝了春丫的搀扶,让她和黄婆婆一起去做晚饭。
她缓慢地走到了外面,脑袋一下子发起了晕,差点儿又摔下去,于是,她停住了,眯了下眼睛,扶着门框站稳了,调整了一会儿,这才看到院子里的有些焉了的花木,想着顺手去浇些水,然后想一想一些问题。
她用眼睛扫了一转外面,看见墙角一堆花盆中间有一个不太起眼的碗大的普通的铜壶,在她以前的脆弱的记忆里,那里是没有这东西的,不过她没想太多,只是走过去,吃力地弯下腰,将铜壶拿了起来,看着铜壶,无意中说了句:
“哎,可惜有些小,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
话音刚落,突然那铜壶变大了,变成了两个原来的铜壶大!
姜念墨惊得呆了,以为在做梦,摇摇头,仔细看了看,掂了掂,不对,她没有做梦,铜壶真的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