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罗把空间让给那对关系复杂的父女,走回到夜星穹身边,躬身道:“主人。”
玫丝·奥维斯脸色阴沉地看着夜星穹,冷然道:“看来你的身份也不简单嘛,就连仆人都是罕见的黑暗系高阶心魔咒师。”
“小子,说说,玉重楼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费这么大力气,三更半夜地跑来救他的宝贝女儿?”
“不肯说?”玫丝的目光在夜星穹与玉宫寒身上一阵巡梭,忽然咯咯笑了起来,语含讥讽道:“我明白了,你该不会是被这小贱人给迷住了吧?”
“啧啧啧…”
玫丝从头到脚地打量着玉宫寒,品头论足道:“果真是一个绝色的美人胚子,现在就已经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模样,再过两年就是想不倾国倾城都难啊。想必她的贱人母亲和她长的一样狐媚动人吧,难怪玉重楼这个寡情薄意的臭男人会移情别恋,弃我们两年的感情于不顾。”
此时的玉宫寒既不是与夜星穹初见时那瘦削少年的装扮,也不是后来经过易容的中年汉子,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少女打扮,虽然在地牢中被关了十日,衣物颇为不整有些脏乱,但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和那股清冷幽寂的奇特气质却是丝毫无法遮掩。
夜星穹看得心头不禁更是苦笑连连,自己可真够傻的,竟然连男女都给看走眼了。
“玫丝!你够了没有!”被玉宫寒逼得不敢太过靠近的玉重楼忍不住怒吼道,“我说过很多遍,我心里爱的人只有寒儿的母亲,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更加没有移情别恋!”
“没错,你是没有移情别恋,只是抛妻弃女而已。”玉宫寒冷冷地接口。
“寒儿,你相信父亲,父亲真的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玉宫寒不耐烦地截断道:“不要跟我谈什么苦衷!你要解释就去亡灵界找我母亲解释,去和她说你的苦衷!”
“哈哈哈…玉重楼啊玉重楼,你真是狗熊照水盆,水里水外,都还是狗熊!”
玫丝哈哈大笑,笑声之中,既有嘲讽,也有悲哀,还有自怜自怨。
“你们是不是以为自己已经赢定了?”片刻之后,笑声止歇,玫丝怨毒地看着四周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玉重楼!你让我痛苦了十几年,现在我就加倍还给你,要你痛苦后悔一辈子。”
话音未落,玫丝左手忽然出现一个白色的魔法卷轴,刹那之间将其撕裂。
“天罚之剑!”玫丝·奥维斯双眼布满血丝,撕裂的卷轴对准了百米之外的玉宫寒。
一道刺目之极长过十米的白色剑形光芒陡然从卷轴中激射而出,刹那间撕裂长空,飞射到根本没有反抗之力的玉宫寒跟前。
“不!”玉重楼吓得魂飞魄散,骇然欲绝,魔力之海中的魔力瞬间沸腾,可是剑光却已经与玉宫寒近的触手可及,以他的目前速度已经来不及。
“玉兄弟!”夜星穹也同时反应过来,但他比玉重楼距离玉宫寒更远,又哪里还赶得及阻拦剑光。
玉重楼目眦欲裂,体内魔力的运转速度陡然间突破极限,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竟然突破了七级,达到了八级狂魔武士,速度登时提升一截。
就在剑光即将刺入玉宫寒身体的那一刻,玉重楼终于成功冲到她的身旁,并奋力将她推出了十数米,可是他自己再要举起巨锤去攻击剑光却已经没有机会。
“嗤!”如同炽热的铁条忽然被丢进冷水中一样,玉重楼的胸口发出一声轻响,一个砂锅大的菱形大洞从他胸前直透背后。
玉重楼怔怔地看着玫丝·奥维斯,眼中流露出复杂难言的神色。
轰,魁梧的身躯无力地向后倒去,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如同砸在玉宫寒与玫丝·奥维斯的心头。
空间,仿佛忽然凝固。
时间,仿佛忽然停滞。
摔倒在地的玉宫寒呆呆地望着已经无法呼吸生机正在迅速流逝的玉重楼,脑中一片空白,心中一阵茫然。
十六年了,她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玉重楼三次,但从未叫过一声父亲,在她的脑海中,玉重楼是个抛妻弃女,言而无信的混账王八蛋,根本没有半点资格做一个父亲,她的母亲更是因为常年郁结难消,于她四岁那年在苦思哀怨中撒手人寰,留给了玉宫寒一个没有半分快乐的童年。
她痛恨玉重楼,简直痛恨到了骨髓血液里。
她独自一人硬挺着成长到十六岁,十多年来,她不止一次梦见过如果有一天玉重楼要死了,她会走到他的跟前,用世间最无情最恶毒的语言去伤害他,只有这样,她母亲生前的哀怨,与她十多年来的痛恨才能得到洗刷。
但是,当这个男人真的要在自己面前死去之时,她却迷茫了,她发现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心中还在隐隐作痛。
这是为什么?这个负心的男人要死了,我不是应该开心吗?我不是应该感到庆幸吗?
可是为什么?我竟然会有心痛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是为救自己而陷入必死之境?
又或许,是因为他之前那几句简单而真诚的解释?
更或许,真的是因为潜藏在血脉中那难以割舍的父女亲情?
“重楼!”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从玫丝口中喊出,她一把扔掉手中的魔法杖,发疯似地跑到玉重楼身边,身子跪坐下去。
她颤抖着伸出双手,捧住玉重楼的双颊,温柔地抚摸着他那俊朗英武又被岁月留下无尽沧桑的脸庞。
“重楼,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玫丝·奥维斯失声痛哭。
“不要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玉重楼凭着强大的实力与坚强的意志,硬撑着一口气,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寒儿的母亲,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个人造成,玫丝,放下吧,放下对寒儿母亲的恨,放下对遗址的执着,也放下自己的心。”
玫丝咬着嘴唇,摇着头:“我放不下,我为什么要放下,我拿了整整十八年,哪里还放得下。”
夜星穹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喟然一叹,爱情,真是个复杂而又令人伤脑筋的东西,片刻之前,这两个人还互相攻讦互相伤害,甚至不惜想要杀死对方,如今真个到了死别之时,却又纠缠不休。
他又看了看兀自还在愣神的玉宫寒,快步走到她的边上,手起刀落,两声脆响,锁住玉宫寒手脚的禁魔锁链登时崩裂。
玉重楼费劲地抬起头,朝夜星穹感激地笑了笑:“小兄弟,寒儿她母亲去的早,我又从来都没在她身边,陪着她成长,所以导致她的脾气比较孤僻冷傲,希望你以后多多包容她,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把我说交给谁就交给谁!”玉宫寒霍的站起身来,走到玉重楼旁,俯身抓住他的两条手臂,摇晃着大喊道:“你给我起来,你不是要证明你没有背叛母亲吗?你站起来证明给我看啊!”
“寒儿…你不原谅我,我也不怪你,当年的事确实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两个,我知道你从小一直过的不开心,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永远带着仇恨活着。”
“你不是让我去亡灵界找你母亲解释吗,我马上就去了,我会用我的一切去向你母亲解释,直到她原…”玉重楼忽然重重咳了一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直到你母亲她原来我为止。”
“玫丝,我想求你最后一件事,放过寒儿好吗,放过她,解除她体内的魔法毒素。”
“不可能!”玫丝·奥维斯浑身一震,脸色骤然大变,“我不可能放过她,她是那个贱女人生的野种,我绝对不可能放过她!我还要杀了她,我没杀成那个贱人,我一定要杀了她的女儿!”
“玫丝,你!”玉重楼再次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愈加惨白如纸。
玫丝一把抛开玉重楼,双手猛然向近在咫尺的玉宫寒的脖颈掐去。
夜星穹怒叱一声,凌空击出一掌,玫丝猝不及防顿时向后倒飞出去。
“哇!”玫丝捂着胸口,吐了一口鲜血,随即用毒蛇般的目光狠狠地瞪了夜星穹和玉宫寒一眼,转身飞快逃走,对危在旦夕的玉重楼也不再理会。
“主人,要不要我追上去把她…”瑟罗做了个抹喉的动作。
夜星穹点了点头,正打算同意,谁知玉重楼却急忙阻止道:“小兄弟,放过她吧,其实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夜星穹眉头轻皱,叹气道:“罢了,那个女人神智已经有些不正常,就由她去吧。”
“是,主人。”
“谢谢你。”玉重楼微微一笑。
“寒儿,寒儿…你的头发与你母亲的一模一样,你的样子也和她一…”
玉重楼伸出手,想要抚摸玉宫寒的头发,可惜,他坚持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油尽灯枯,手刚伸出一半,便软弱无力地垂了下去。
“玉重楼!我不要你死,我还要听你的解释!”玉宫寒跪坐在地,双手猛烈的摇晃着玉重楼的身体,“玉重楼,你听到没有,你给我站起来!”
“啊……!”玉宫寒悲怒交集,抬起头,悲戚地大声哭喊。
在她的内心深处,“父亲”这两个简单而又沉重的字,悄悄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