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初遇
彼年,她正处豆蔻芳华,他正血气方刚。她还是颜初芽,他还是漠烜。
一日上山采药,初芽被两条蛇堵住了去路,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漠烜正下山,看见了呆立着的初芽,想也没想,飞身上前,伸手就掐住了临近那条蛇的七寸。不过,他忽略了另一条蛇。
只觉左手一阵刺痛,漠烜松开已经断气的蛇,飞快地又掐住了另一条蛇,同时飞快的点住自己左手的穴道封住经脉。做完这些事,漠烜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
初芽这才回了神,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漠烜,“这是西域蛇,剧毒,你得赶快医治才行,去我家吧,就在山脚土地庙旁。”
漠烜只来得及点了点头,就昏了过去。
初芽有些无奈的摇了摇这个把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腿上的男子,“喂,你,你就这么晕过去了!”男子仍然一动不动。初芽细细打量起这个男子,剑眉英挺,五官深刻,像是个西域人。
初芽使劲的把自己的腿从男子身下移了出来,弯下身把两条蛇的尸体丢进竹篓,这可是一剂好药。
初芽回望了一下地上的男子,叹了口气,死命的托着漠烜,移这小细步往山下走去。
正值仲秋,天气寒凉,不时有转黄的叶子从树上落下,踩上去细碎地响。一切都美好的恰到好处。
漠烜醒来时,已是深夜。他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上,脚仍放在药磨上的初芽。她着一套素色麻布衣裳,头上仅用两只木簪装点,如此简朴的打扮却更衬出它的天然美好,她本就是美的,在她身上,仿佛任何装饰都是多余。一时间,他竟有些痴了。
漠烜抬起左手,仍有酸麻的感觉,但伤口已经被精心处理过并敷上药了,应该很快就能好。漠烜笑了笑,下了榻,轻轻将初芽抱到了榻上,仔细的盖好了被子。
尖叫声划破了黎明的静谧。
初芽又是打又是推着漠烜,漠烜一个翻身,将初芽压在了身下,“不要一大早就这么吵好不好,小丫头!”
“变态!淫贼!”初芽死命的挣扎着。
漠烜有些不耐烦,这恼人的小嘴。遂竟鬼使神差地俯了下去,封住了那张樱口。身下的人儿猛地一颤,杏目圆瞪,竟也停止了挣扎。漠烜疑惑的移开嘴唇,拍了拍初芽的脸,“喂,怎么了?”
初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哇地大哭起来,“你!你竟然……淫贼!”手脚并用的想把漠烜赶下床去。
漠烜扑哧的笑了出来,“喂,小丫头,我是看你在桌上睡得不舒服才把你弄上床来的,你家又只有一张床,我这个病人总不可能睡地上吧!”漠烜扬了扬绑着纱布的左手。
“那,那你刚才……”初芽捂住自己的嘴,满是心酸。
“谁叫你吵来着,惩罚。”漠烜玩味的笑了笑。
初芽安静了下来,虽然心里有万般委屈,但硬是被漠烜的话顶的一句驳斥他的话都讲不出来。白皙的小脸憋屈成绯红色,煞是惹人。
“我叫漠烜,你得叫我烜大哥,我要在这里住段时间,你待会儿出去打几斤酒回来储着,桂花酿。”漠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毫无起床的意思。
初芽心里有些犯嘀咕,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总是不好吧,但看到他左手的纱布,还是撅起小嘴,愤愤地起了身,拿起桌上的钱袋向外走去。
“喂,小丫头,你就不洗洗再上街吗!”
“我这不正出去洗吗!还有,我叫颜初芽!”初芽丢给漠烜一对白眼。
第二节心意
亮明心意那天,漠烜已经在初芽家白吃白喝了三个多月。
这天,已到了戌时,初芽仍没有归家。
漠烜看了看桌上忙活了一下午却依然不成样子的蒸糕,莫名地有些焦急。今天是冬至,是他该离开的日子,也是初芽的生辰。漠烜几天前百无聊赖地在初芽家翻箱倒柜时偶然看到了初芽的长命锁——“颜女初芽流熺年冬至卯时默得酷寒俟春焕颜且与云乐长岁安然”。很精致的锁,虽不是纯银质,但与初芽的气质倒是很相符。
漠烜心里掠过一丝不好的感觉,不对劲!遂飞身冲向院后的大山。
隐隐看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下躺着一抹素净的色彩,漠烜急急飞身跃了过去,果然,正是已经昏过去的初芽,竹篓打翻在地上,草药散落开着。
冬至的风寒得吓人,初芽的身体却似比冰还寒得更甚。漠烜小心的抱起已经近乎没有知觉的初芽,心里犹如被烈火炙烤着,疼痛难忍。芽儿,你不能有事!不能!
回到了家,漠烜小心地把初芽放在床上,仔细的给他盖上厚厚的被子,转身又给炉子里添了些柴火,本就温暖的屋子此刻更加热乎。初芽慢慢地恢复了知觉,醒了过来。虽然身体仍然寒似冰。
“你好些了吗?”漠烜难得温柔的语气。
初芽勉强的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一直不打算告诉我。”漠烜语气沉了下去。刚才抱她的时候,他不经意看到了她滑出袖子的左手,那里有刺眼的冰蓝牙印和几条刀疤。这并不是旧伤。
初芽转过头与漠烜对视,蓦地想起了朝夕相处的这三个月。心头一暖,身上的寒气竟似消散了许多。
“没什么啊,只是约莫一个月前,我去采药的时候不小心被寒蛇咬了,但是我已经把毒血放出来了。”初芽微昂着头笑着,一脸纯真。
漠烜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紧张了起来,“那你为何晕倒?”眼里似有些晶晶亮亮的东西。
“被寒蛇咬过的人身体冰冷是正常的,我今天是被一只大蜘蛛吓到了所以晕了过去,放心吧,我是医者,我怎么可能不救自己!”初芽依旧是纯真地笑着。
漠烜终于放松了下来,紧拥著床上的小人儿,“现在,你记好。我叫漠烜……”
“我知道了呀!”初芽在漠烜怀里抬起头。
“听完!”漠烜轻拍了拍初芽的头,“我叫漠烜,在拓族长大,年刚十九,尚未婚娶,父母早逝,孑然一身。记清楚了,这是你未来夫君的生平。”
初芽红了脸,把脸重新埋进了漠烜的怀抱里,“我……我才十三岁,还未及笄呢……”
“我知道。我现在得回家了,但你生辰的时候我会来看你的。待你二八之时,我必来娶你,等我。”漠烜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威严,初芽被压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但心里却已是满满的欢喜。
简陋的小屋子,仿佛正饱满起来。他是她的烜大哥,她是他的芽儿。
初芽本以为她就自自然然的当个待嫁的小娘子。
但是,第一年冬至,他没有来。
初芽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她仍是以刚倒地的姿势躺着,冬至独有的凛冽夜风不断灌进屋子,虽然烧着旺旺的炉子,但仍是无济于事。冷,止不住的冷。
第二年,初芽仍是独自忍受着寒蛇之毒所带来的痛苦。一定是疼的厉害了,不然怎么会有止不住的泪水不断涌出呢。
第三年,初芽特意地翻出母亲曾经用过的首饰打扮了一番,这年她十六了。翘首以盼,那人却仍未出现。初芽看了看镜子里自己因疼痛而有些扭曲的脸,笑了起来,随即笑出了泪。他用三个月的时间让她觉得他爱她,然后用三年的时间证明了他的不在乎。初芽想起了当初被寒蛇咬时,用刀割手臂时的那种刺骨的痛。西域蛇的毒性热,只有寒蛇的寒性毒能和它相调和,所以她让寒蛇咬,然后每天取自己的血混在药里给他喝。寒蛇的毒虽不致命,但却是不治之毒,中此毒的人,每逢冬至,必会全身冰寒而昏迷,并且全身有种刺骨的疼痛,仿佛寒气渗入了骨子里。她早就爱上他了,所以当初并没有告诉他真相。
初芽决定让自己忘记。从今以后,她叫做颜不思。可笑的二八之约,可笑的一句“等我”。
第五年,不思去集市卖草药时偶遇了丰城的新任城主。流烨年初春,不思风光嫁进宋府,成为了丰城少女都梦想成为的城主夫人。
却是因此,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