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人，王爷见过么？”中年道士笑眯眯地看着赵楷。
赵楷摇头，他要是见过还来问个毛啊。
“圣上见过么？”
“应该是……没见过。”赵楷猜的。
“那谁见过？”中年道士又问。
“据说是一个姓林的牛鼻子，”赵楷因为脑海中一直在想事，就有些口无遮拦，看到中年道士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有些讪讪地解释，“本王没有别的意思……这位姓林的道长说最近将有谪仙人会降临大宋。”
“贫道敢断言，他也没见过。林真人？呵，温州府的林灵素么？”中年道士嗤笑一声，表示有些不屑。
“真人，那个林道长仿佛道行高深，父皇非常信任他。但是本王不明白，这谪仙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父皇倒是对于这件事深信不疑，于是本王正月十六就出了汴京城，一路找寻谪仙人。”顿了一下，赵楷又说，“不过此事大概没有在朝中宣扬，还请真人保密。”
“贫道自然明了。不过这林灵素搞的这些名堂多半是为了私欲，不是敛财就是为了搜罗美色，谪仙人，莫说是没有，就算有他林灵素也没这能力知晓天宫之事。”
中年道士的口气让赵楷有些许惊讶，要知道林灵素现在可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面前的大红人，号称金门羽客，曾被赐下一块金牌，可以随意进出皇宫，这是自己这个亲儿子都没有的待遇。
“那么真人的意思是？”赵楷现在倒是有些心诚了，敢这样说话贬低皇帝跟前的红人道士的，不是大能，就肯定是个疯子，而这样一个偌大的道观，居士无数、道士无数，肯定不会让一个疯子来当观主。
“这个林真人给圣上和王爷装玄妙，王爷就以其人之道还治与其人之身啊。”
“真人这个话是指？”赵楷有些疑惑。
“这个就需要王爷自己去发挥了，贫道无能为力啊。”这就是赵楷讨厌和总计宗教人士聊天的原因了，说什么也不知道好好说，尽是打哑谜。
“这个，毕竟人家林真人也是从道几十载的高人，恐本王不是其对手啊。”林灵素要不是有两把刷子，能把自己便宜老爹哄得个团团转么？
“王爷不必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中年道士倒是像胸有成竹一般，说道。
这回赵楷是确实无语了，不过中年道士的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是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点头。正打算寒暄几句，然后就告辞的赵楷才发现，自己连人家的姓名或者道号都不知道，不免有些尴尬，于是开口就问，“本王惭愧，不知真人尊号？”
“王爷何必在乎那些俗礼，名字道号不过是世人虚浮的称呼罢了，不必在意。”中年道士如此说道。
既然话已至此，赵楷也没有再次询问，只是说，“多谢真人今日指点迷津，本王多谢了，以后待本王此事终了，再来拜谢。”
“贫道只是言说几句而已，王爷真正要靠的，还是自己啊。”
说完赵楷就行了一个道家之礼，然后转身就要离开。这时候中年道士忽然叫住了他，赵楷脚步一顿，就听见中年道士的声音说，“王爷，往后当记住这几个字。乾坤朗朗，当随其后。八宝神兵，白玉无瑕。”
赵楷身躯一震，赶紧快步离开不言。
……
赵楷几人从天庆观出来之后，就径直回了“忆江南”客栈。
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赵楷有一种自己被看穿的惊慌。赵楷这个人，从前世开始就颇有城府，就算是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表面都会波澜不惊，前世被同学朋友称作“笑面小生”，就是因为时常挂着一副笑容，然后突然某一天就因为某件事一鸣惊人。他很少惊慌，但是今天，他着实是被吓到了。
“八宝神兵，白玉无瑕。”他赵楷两世以来，从来不信什么玄易，更没有听说这苏杭有什么不得了的道家大能，但是今天一个普通道士的一句话就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赵楷想，要是他自己心里稍微有一点小九九都能随便这样被看清，这大宋他也不用混了，赶紧收拾下找道雷再劈回去算了。
倒是说的几句话，乍一听像是对这个大宋歌功颂德一般，什么“乾坤朗朗，当随其后”，仿佛就是教导自己要紧密地跟随徽宗的步伐，治理好这大好河山。如果自己是当朝太子，这句话倒是也中规中矩，自己是什么身份？皇子！
再说后两句，白玉无瑕是个“皇”字，这八宝神兵呢？就是个少了个提土旁的“窃”字啊，再想前一句乾坤之后不就是个“土”字么？
所以这两个字综合起来就是，让自己在便宜老爹徽宗归西之后，“窃皇”。好了，这要是被谁听到，不管你什么身份，都是杀头之罪，反诗啊！
要说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那鬼敲门啊，问题就是赵楷自己心里也虚啊，他一来到这个大宋，想起自己七八年就是梦中的光景，多半是死了，最好不过当个俘虏，赵楷就是就是一阵忧心，照着徽宗现在这模样，历史走向多半就是那个样子。
就算自己运气好，侥幸逃脱，那之后呢？之后是自己的父亲和大哥都被金国抓走，自己的九弟赵构跑到杭州府，改杭州为临安，建立南宋。自己这个身份从皇子变成皇兄，然后就在这长江以南，坐吃等死。
这不是他自己想要的，从赵楷在朝堂上被几个老贼摆了一通，他就知道，没有权力一天，就要受窝囊气一天。幸好便宜老爹给了他一个差事，要不他现在还在京城熬着呢，那个高太尉肯定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自己一直就这么憋屈下去！
再说了，他赵构一个九子都能做了这皇帝，自己这老三还排在他前面，虽然自己不是嫡子，但是自己要是当了皇帝，谁是嫡系还不是自己说了算？赵楷如是想到。
与其让自己家里的这几个昏庸皇帝做到后面，把大好的江山送了别人半壁，还把自己给玩死了，不如自己来，虽然赵楷自己也不是什么当世大能，但是毕竟没有一些时代的局限性，大概知道这个大宋弊病所在，再说了，能力不够还不能提高么？
中国历朝历代都是这样，“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赵楷不但要窃国为侯，还要把这件事做到极致。
想到这，赵楷脸上已是满头大汗，剧烈地内心挣扎让他感觉到非常地虚脱。站起来长呼一口气了之后，赵楷走到自己房间一张案桌前，提起茶壶“咕咚咕咚”猛灌了自己几大口茶水，然后呼吸急促地出了门。
瘦长一直站在房间的门旁边，看着赵楷在哪脸色剧烈波动，还以为他从天庆观招了邪，正待去请郎中，就看见赵楷这般行为，赶紧追了出去。赵楷出门的时候，叫上了林冲，一到大厅，瘦长就赶紧问，“少爷你要去哪？”
“回汴梁。”赵楷边走边说
“少爷的事妥当了么？”
“这件事我要是想办永远妥当不了，先回去再说。”赵楷此时已经有些心乱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赶紧回去，其实根本没必要这么急，可以按照他原来的计划慢慢走。
瘦长无奈，只能说，“少爷你这么忙也没用啊，咱们的行李还没收拾呢。”
赵楷又只能停下了脚本，说，“麻利点，赶紧去收拾。”
林冲在一旁默默地跟着，忠实地执行自己保镖的任务，也不插话。不一会瘦长就收拾好了东西，背着两个包裹出来了。林冲倒是身无长物说走就能走。
不过赵楷逮到瘦长拿着行李出来，有突然心思一变，说，“算啦，我们还是先吃过午膳再去汴梁吧。”
“少爷怎么说变就变啊？”瘦长嘟着个嘴抱怨道。
“嘭。”一记闷响，瘦长的头上出现了一个红肿的包，“叫你多嘴！”
这下瘦长只能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跟了上去，林冲手提着棒子，然后打趣了瘦长一句，“看来少爷的最近修炼武艺有所长进啊，哈哈哈。”
瘦长瞪了林冲一眼，然后望向赵楷，问道，“少爷，现在我们要不要去趟平江府衙？”
“不去了，过会张四喜来了客栈看见我们不在，他会告诉符大人的，我现在没什么心情跟那个符大人扯淡。”赵楷说了一句之后就快步向着平江府的正街走去。
赵楷这么急，是因为心乱了，此时他觉得他在这个大宋就是无根的浮萍，想要动摇那么多文武权臣的信念，还要逼自个老爹同意自己的合法地位，何止是难上加难，而且自己时间不多了，短短的七八年就要做到这一步，实在是一个莫大的挑战啊。
于是，赵楷的脚步越走越快，朝着尚还弥漫着晨雾的姑苏城走去。
笼罩着他的，是无尽的白雾，而照射着他的，是一抹冬日的暖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