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刚想说话,却听得里间传来些须声响。进去一看,穆叔站在床前好不忙乱。而小瑾已经醒了,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见我们进来,也不过掩了面继续哭。这一哭不要紧,只怕刚才处理过的伤口又要糟糕。
长青走上前去,俯下身子拉开她的手:“小瑾乖,你看谁回来了?莫要哭了,啊。”
小姑娘不知是哭得厉害没有听见,还是伤心得没心思理会,只挣回手来继续抹眼泪,引得众人好生心疼。长青蹲下身子,放软了声音,好说歹说,仍是不见效。说着的依旧说着,哭着的也仍旧是哭着。
我硬了心肠,上前一把扯下她的手,厉声道:“这张脸你要是不要了!还不将手放开!”
许是头回见我如此,小瑾见状,登时一噎怔在了那里,眼中满是泪却不敢落下来。长青赶紧按住她的手,我则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下她面上的纱布,又用细软的棉布巾子替她重新清理了一遍,再次上药。末了,才道:
“哭便能解决问题么?你哭了这面上的伤便能好么?我问你,长和斋是做什么生意的,要是脸你这点伤都养不好,还开个什么张?你道你长青哥哥和我做的都是整日混饭吃的营生么?没事做就好生睡着,下回眼泪再流到伤口里,可再没人替你清洗了。”
言毕,我拖了长青出去,简单交代一番,便骑马去了朱盟。只是,得到的消息却不尽人意——朱盟也没有无生石。
各位猜得不错,要完全治好小瑾脸上的伤而不留丝毫疤痕,只有配制出方才说的白玉生肌膏,而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材”,便是无生石。顾名思义,无生石是一种石头。虽谓之“无生”,却是制作不少灵丹妙药所不可缺少的,也是救治许多顽疾的药引。此刻,我陷入强烈的内心挣扎,因为目前我所知道的能够取得此石的地方,只有一处——鱼目庄。
今日盟里当值的仍是张掌事,他大概是见我面色不甚好,关切地问了两声。我沉吟良久,终于还是开口:“阁下可知,十多年前的鱼目庄,现下是何等景状?”
对方闻言神色异样地望了我一眼,这才答道:“江湖人都道,鱼目庄自当年被穆庄血洗之后,就再无人迹,连那些个尸骸都留在原地无人清理。但据我们所知,这些年来别有一方势力秘密控制着那里,至于究竟是什么势力,就不得而知了。”
连朱盟都无法查知底细的,会是何方神圣呢?
骐骥不舍,日夜千里。一路尽是飞奔向身后的风景,我依稀见着那些浮掠而过的辰光,恍如过眼烟云,却又明灭可见。
这条路,来时走了数日,如今却不过两天。只是,真的只有两天么?怎生感觉似是走了整整十二年,乃至更久。
舒云浅淡,初冬的晴朗有一种清冽的气味。面前是无际的森林,我将马儿拴进林子里,几步蹿上参天郁树,隐没于枝叶之间,无声腾跃。此处地形我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不知为何,总有种难以名状之感,大抵是近乡情怯罢。在树丛间大抵穿行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见到了庄子的后山门。
事实上,鱼目庄是倚山而建的,我方才经过的这片林子范围极广,正布满了整个后山。而此林中布有特殊的阵法,曰鱼目阵,乃是由本门师祖沈仪子所创,以佑后世师门。因此,不知其精妙者,纵是踏破铁鞋也难觅得我门后山之门,相对的,虽如今庄子为人所破,他们即使能从前头寻到后山门,也决计无法从此处穿过林子离去。因此,无论是过去还是如今,这里大抵都是没有人防守的,而我,赌的也正是这一点。
事实证明,我是个还算靠谱的赌徒。
从后山门一路往南走了许久,都不曾见到守卫。又走了一阵,这才见着有不少功夫不算低的守卫布守。我小心翼翼地避过,径向东边的石汀泉而去。
泉水击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石汀泉后有一洞穴,东向得日,晨来紫气,乃是庄内历代先祖栖灵之处。我破开瀑布潜入其中,确定洞内无人,这才轻车熟路地折过密布的机关绕了进去。入目是一块巨大的黑玉般的岩石,有两人高,通体呈焦黑色,散发着深重而内敛的气息,上嵌十一位师祖的灵牌,巍然而立。
我撩开前襟双膝跪地,目视灵牌,“师祖们,徒儿不肖,他日定为师父筑一衣冠冢,让他老人家能够长栖于此,永享安乐。”
恭敬地在地上叩了三响,而后起身,用内里在周围石壁上削下小儿拳头大小的一块。事实上,这个洞穴里四处都是无生石,包括那块镶嵌着灵牌的。方才说过,此洞穴东向得日,晨来紫气,又有石汀泉的滋养,阴阳相和,灵气四溢,故而布有无生石脉。因此,在外头属凤毛麟角的无生石,在我庄却并不稀奇,只是寻常鲜有人知罢了。
别看我只切小小的一方,在外头,仅是拇指这般规格都是万金难求。想想神通如朱盟都无法觅得半分,便可知其珍贵了。其实,过去在庄子里,制药行医时若需此石,是有成石可用的,只是如今庄子被他人所占,我这才不得已来叨扰众师祖。这般已是罪过万分,又如何能够贪多?
收好无生石,我又向着灵牌方向行了礼,这才隐匿着身形掠了出去。只是这回未到后山门,我便觉有些异样,停下来细细感知,却又寻不出半分不对。无奈,行步之间只得愈加小心。
忽尔寒风朔朔,我抬头,望向日色昏薄的天空,兀自加紧了脚步。照这样下去,只怕又要下雪了吧。这样的天气无论是于潜行还是赶路,都是十分不利的。我从树木之间飞掠而过,就这样行了半刻工夫,蓦地,收住脚步。
身侧的枝杈上,有一抹赤色的身影,张扬而热烈,娇艳而妖娆。他就这样斜斜歪在葱郁的枝叶之间,神色淡然,模样慵懒随意,只在我停下来的那一刹那,抬起垂下的眼帘,牵动落落风尘。略显宽大的衣衫随风而动,赤色的绸子像是要顺着空气流下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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