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风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平南王府走一趟,看看能不能从他伯父的嘴里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他不能再任由宜嫔这么胡闹下去了,他母后才走了没多久,尚吴的后宫就快被这女人给拆了!
立风让手下去打探了一下,似乎平南郡王的处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凄惨。明帝留了二十个锦衣卫常住王府附近的客栈看守。到了饭点,锦衣卫们就会去投饭,每次都投不同的地点,平南郡王要填饱肚子就必须满庭满院地找饭菜。
立风的脑海里立即勾勒出一幅画面: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在结满蜘蛛网的王府里乱跑。那情景若让人看见了,一定会以为他是个疯子吧?
立风对锦衣卫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因而他要派人引开锦衣卫单独去会尚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是,他看到的事实与他的想象完全相反,王府就像一个盛开在尘世的世外桃源。尚琪一袭整洁的白衣,鹤发童颜,正聚精会神地自己跟自己下着棋。其飘然的状态宛若世外高人一般。
立风没有冒昧出声,而是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观棋不语真君子,更何况他是来求人的,无论心中多急,只能忍耐着把棋局看完。
尚琪一面收拾着棋子一面道:“孩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立风立即上前施礼:“侄儿慕容立风拜见伯父!”
“立风?”尚琪马上站起来背对着立风,“难怪有种与众不同的气势。你就是皇上与笑死的爱子,当今的皇太子吧!”
立风不明尚琪何意,恭恭敬敬地站着:“伯父怎么知道?正是!”
尚琪加重了语气:“我现在不过是罪人一个,早已不是皇族的人了,实在不敢受太子殿下的大礼,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
立风道:“伯父不要误会,今日侄儿不是以太子的身份来的,而仅仅是一个晚辈的身份。侄儿并不太清楚你们大人间的恩恩怨怨,只知道无论伯父是王爷还是平民,我们身上同样流着慕容家族的血!”
尚琪抚了抚自己的白胡子:“你——不愧是笑死的儿子!”
立风拱手道:“谢伯父夸奖!”
尚琪转过身来,和蔼地望着立风:“孩子,这里不是皇宫,没有那么多麻烦的规矩。你来找我,怕是在你父皇那里受了气吧?你可知道你这么做会惹他不高兴?你不怕他责罚你吗?”
立风以问答问:“伯父怎么知道侄儿不是奉了父皇的命令而来?”
尚琪微微一笑:“尚清的脾气我了解,他绝不会让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来见我这个罪人。”
立风垂着眼:“伯父说笑了,侄儿从不觉得自己是父皇最心爱的儿子。”
尚琪笑道:“你还没有做父亲吧?”
立风又是一惊:“伯父怎么知道?”
“做了父亲就知道什么是对子女最好的爱。”尚琪答道,“你的名字是根据燕追风而来,你知道谁是天底下最让你父皇憎恨的人吗?不是我,是燕追风!因为他为你母后而死,这是你父皇永远做不到的,可他还能让你永远延续追风对你母后的爱,这便是一个帝王对你们母子最深的爱。”
立风点了点头:“也许吧。不过,侄儿确实是独自冒险前来,皆因心中有解不开的疑问,想向伯父请教一二。”
尚琪坐了下来,也请立风一起坐,他笑道:“有兴趣下盘棋吗?”
立风有些急了:“伯父,侄儿冒险前来真的是有些很紧急的事情要向您请教,真的没有心思下棋。母后去了承天,宜嫔在后宫为非作歹,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这么下去——”
“别急,先下棋再说。”尚琪笑道,“你要白棋,还是黑棋?你瞧这棋子多像人世,棋子有黑白之分,人世便有男女之分,更有好人与坏人之分。”
立风觉得尚琪的话似乎另有深意,于是道:“伯父先选。”
尚琪随意拿了一种颜色:“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什么都一样,棋子就是有黑白之分,也仍是棋子。”
立风便要了另一种颜色,与尚琪对弈起来。下棋不是他的目的,注意尚琪的言语才是他的目的,尚琪似乎知道他的问题,知道他为何而来。
下了一会儿,尚琪便道:“机会给任何人都是平等的,无论是白子还是黑子,一旦有了搏弈,就有了多与少的对比,人便有了贪欲,想不停地吃掉对方来扩张自己。”
立风道:“伯父的意思是贪婪是人的本性?”
尚琪摇了摇头:“人的贪欲是被喂大的,最后人就是把自己填进去也喂不饱自己的贪欲。”
立风又道:“所以人必须懂得节欲,否则只能加速自己的灭亡!”
尚琪微微地点了点头:“你的悟性很好,很像你父皇!”
立风想着宜嫔掌权的整个经过,突然高兴地叫了起来:“我懂了,父皇原来是——”
尚琪轻轻地打断了立风的话:“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立风道:“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侄儿还是有很多地方不明白。”
尚琪问道:“你现在能看出这盘棋的结局吗?”